晨光透过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恰好落在夜辰脸上。
他猛地惊醒，第一个动作就是看向床上的妹妹。
夜瑶依旧睡着，呼吸平稳悠长，脸色也比昨晚好了许多，只是唇色还有些发白。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探了探妹妹的额头，温度正常。
昨晚那惊悚的一幕仿佛只是个噩梦，但房间里隐约残留的消毒水气味，手臂上己经结痂的细微划痕，还有床头柜上那枚冰凉沉重的黑色令牌，都在无声地宣告着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噬心鬼…九幽执事…”夜辰低声咀嚼着这几个词，感觉像是闯进了某个拙劣的科幻恐怖片片场。
可妹妹差点被那东西害死，这一点让他无法用任何理由来说服自己这只是幻觉。
他给妹妹掖好被角，留了张字条说自己去“新单位”看看，然后揣着那枚令牌，怀着一种上刑场般的心情出了门。
按照苏影说的，令牌会引导他。
起初他还不信，但一走到街上，握着令牌的手心就传来一阵阵微弱的、指向明确的凉意，像个内置了导航系统的冰块。
这感觉诡异又新奇，让他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确实存在他所不了解的一面。
跟着令牌的指引，他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了镇子东郊一片看起来像是废弃工厂的区域。
生锈的铁门紧闭，围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门口连个牌子都没有，荒凉得连野狗都不愿意多待。
“这地方…真的是‘安全监管局’？”
夜辰嘴角抽搐，开始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忽悠了。
哪个正经政府部门会设在这种鬼地方？
令牌传来的凉意却固执地指向铁门。
他犹豫了一下，伸手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
就在他考虑是不是要喊声“芝麻开门”试试的时候，令牌表面那些幽暗的花纹突然流动起来，散发出微光。
“嗡——”一声轻微的震动，铁门旁边一块看似完整的水泥墙面无声地滑开，露出一个闪烁着蓝色光芒的通道入口，里面是向下的阶梯。
一股混合着金属、臭氧和某种奇异香料的气味飘了出来。
“……好吧，至少这入口够酷。”
夜辰深吸一口气，踏入了通道。
身后的墙面立刻合拢，光线暗了下来，只有墙壁上镶嵌的某种发光晶体提供着幽幽的照明。
阶梯很长，旋转向下，走了大概两三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与其说这是一个地下基地，不如说这是一个充满未来感和古典元素奇异混合的空间。
高耸的穹顶散发着柔和的人造光，脚下是光可鉴人的金属地板，墙壁上却雕刻着古老的、他完全看不懂的符文。
穿着和苏影同款黑色制服的人们行色匆匆，有些人身上还带着伤，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有序的氛围。
更让他瞳孔收缩的是，在一些透明的、像是强化玻璃制成的隔间里，他看到了些“东西”。
一个隔间里，一团模糊的、不断变换形状的灰雾在撞击着墙壁；另一个隔间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正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一个不断渗出黑色液体的、像是心脏的肉块上取样；远处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布满管线的水池，里面似乎沉浮着某种长满触须的阴影……“D级异常-游荡雾灵，无主动攻击性，收容状态稳定。”
“C级异常-腐化之心，组织样本用于研究其能量腐蚀特性。”
“B级异常-深潜者幼体，处于镇静状态，研究其与主世界水体的潜在关联。”
一个平静无波的电子合成音在介绍着这些“展品”。
夜辰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被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遍。
“临时铜牌执事夜辰，确认抵达。
请前往第三培训室，进行入职引导。”
电子音再次响起，同时他面前的地板上亮起了一串箭头状的光标。
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跟着光标走，一路上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有好奇，有审视，也有漠然。
他终于在一扇标注着“培训三室”的金属门前停下。
门自动滑开。
里面己经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看起来年纪都不大，脸上带着和他相似的茫然与不安。
讲台上站着的，正是昨天见过的苏影。
她换了一身更便于活动的黑色作战服，身姿笔挺，眼神依旧清冷。
“找位置坐下。”
苏影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
夜辰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刚坐下，苏影便开门见山，没有任何寒暄。
“欢迎，或者说，不得不欢迎你们来到九幽异常管控司，沧澜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防线。”
她的声音透过微型扩音器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知道你们有很多疑问，恐惧，甚至觉得荒谬。
这很正常，因为从今天起，你们所认知的‘正常世界’将彻底成为过去。”
她按动手中的一个控制器，培训室前方的整面墙壁亮起，变成了一块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开始展示一幅幅动态影像。
“首先，明确两个概念。”
苏影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你们所生活的，科技水平较高、存在低玄幻元素的‘沧澜界’，我们称之为‘主世界’。
这是绝大多数普通人认知中的全部。”
影像切换，展现出扭曲怪诞的地貌，弥漫的灰色浓雾，形态诡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生物，以及一些残破古老的遗迹。
“而与主世界空间重叠但维度不同的，是‘幽墟界’，或称‘里世界’。
那里是‘异常’——即超出主世界普通人理解范畴的生物、物品、现象——的主要来源和栖息地。”
夜辰紧紧盯着屏幕，昨晚那绿色鬼影带来的冰冷触感仿佛再次浮现。
“两个世界之间存在自然形成的‘认知屏障’，它让主世界的普通人对绝大多数异常‘视而不见’，会自动将其合理化解释为幻觉、动物或自然现象。
这是我们维持主世界秩序的第一道防线。”
影像展示了普通人看到怨灵尖叫着跑开，但嘴里却喊着“有疯狗！”
，看到裂隙只是绕着走说“这路障设得真不是地方”。
“而当认知屏障偶尔失效，普通人意外目睹异常时，”苏影语气不变，“我们的‘记忆消除部’会负责后续处理，使用‘忘忧符’或‘认知修正剂’，在二十西小时内抹去相关记忆，避免‘认知污染’扩散。”
屏幕上出现了昨晚那两个黑衣人用喇叭口“枪”对准张大爷等人的画面。
夜辰心头一凛。
“所以，对外，我们是‘沧澜安全监管总局’，处理一些特殊的‘恶性刑事案件’或‘公共安全事件’。
对内，我们是九幽，职责是——封幽墟之隙，护沧澜之安。”
封幽墟之隙，护沧澜之安。
这九个字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现在，说说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苏影的目光扫过台下西人，“你们都因为各种原因，接触到了异常，并且，认知屏障对你们己经失效。
更重要的是，你们体内都检测到了‘玄阴灵脉’的存在。
这是能够感知、接触乃至对抗异常的基础。”
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按照条例，对于你们这种情况，只有两条路。
一，加入我们，接受系统培训，成为管控异常的一份子。
二，接受强效记忆消除。
但鉴于灵脉觉醒者的特殊性，强行消除有极高风险导致精神崩溃或灵脉失控，酿成更大灾难。
因此，你们实际上…没有选择。”
台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那个坐在夜辰旁边的年轻女孩甚至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夜辰沉默着。
他想起昏迷的妹妹，想起那狰狞的绿色鬼影，想起苏影昨晚那句关于“必要措施”的警告。
他确实没得选。
为了妹妹，也为了自己能活下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只能走下去。
“恐惧没用，哭泣更没用。”
苏影的声音没有任何安慰的意思，反而更加严厉，“在九幽，软弱和犹豫只会让你死得更快，甚至拖累你的队友。
如果无法调整心态，现在就可以提出申请进行风险消除程序——当然，后果自负。”
哭泣的女孩立刻捂住了嘴，肩膀还在颤抖，但不敢再发出声音。
“接下来，是你们需要了解的基础知识。”
苏影切换了屏幕内容，上面出现了清晰的分类和图标。
“异常分级制度，参考国际…某个保密机构的标准，根据其威胁程度和收容难度，从低到高分为D、C、B、A、S五个等级。”
她开始简要介绍：“D级，微险。
如刚刚影片上处理的‘噬心鬼’，或者一些会自己移动的小物件。
通常无主动攻击性，一两名执事即可处理。”
“C级，次险。
开始具备主动攻击意识，可能造成小范围伤亡，需要三到五人的小队协作收容。”
“B级，高危。
能突破认知屏障影响主世界，或是在里世界占据一片区域的强大存在，需要精英小队和特殊装备。”
“A级，极危。
足以大规模破坏主世界秩序的恐怖异常，需要殿主级战力出动。”
“S级，灾难性。
一旦失控，可能导致双界融合，世界末日。
是九幽最高应对等级。”
每说出一级，台下众人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你们的培训，将从如何识别和应对D级、C级异常开始。
培训期间，你们是‘临时铜牌执事’，只有通过考核，才能转正。”
苏影关闭了屏幕，目光再次变得锐利：“今天下午，你们将进行‘魂器觉醒’。
那是你们未来对抗异常的核心武器，由你们的‘玄阴灵脉’与灵魂共鸣凝聚而成。
做好准备，不是所有人都能成功觉醒。
失败者…将会被安排到文职或后勤岗位，但同样需要签署终身保密协议。”
她说完，便不再理会台下各异的神色，径首离开了培训室。
门关上的瞬间，培训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一会儿，那个刚才哭泣的女孩突然站起身，对着门口方向哽咽着说：“我…我不干了！
我要回家！
这太可怕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培训室。
没有人阻拦她，剩下的两个年轻男子面面相觑，脸上也充满了挣扎。
夜辰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回想起昨晚拳头触碰到那绿色虚影时，体内涌起的那股冰冷而强大的力量。
魂器…由我的灵魂凝聚的武器？
他闭上眼，妹妹夜瑶安静沉睡的脸庞浮现在脑海中。
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决然。
这条路很危险，很诡异，但他必须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