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萤离去后的第三年春天，陈生照例在竹林间巡视。
这些年，他刻意维持着炼气六层的修为，每日除了照料青玉竹，便是研读从藏经阁借来的《基础阵法详解》。
这日他正对着一处阵眼推演，忽然听见竹林外传来一阵喧哗。
"就是这里！
那片青玉竹长势最好！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陈生收起阵盘，看见三个外门弟子闯进竹林。
为首的是个三角眼青年，修为在练气七层，另外两人也都是练气六层。
"这位师弟，"三角眼青年倨傲地扫了陈生一眼，"我们是丹霞峰的，需要一批上好的青玉竹炼制符纸。
你这片竹子我们看上了，开个价吧。
"陈生认得这人，是外门中有名的刺头赵乾，专爱欺压修为较低的弟子。
他躬身行礼："赵师兄，这片竹林是宗门产业，师弟只是负责照料，无权售卖。
"赵乾冷笑一声："少废话！
要么收下灵石，要么......"他掌心腾起一团火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陈生沉默片刻。
以他真实的修为，弹指间就能让三人灰飞烟灭。
但他只是取出事务堂的令牌："师兄若强取，师弟只能上报执事了。
"赵乾脸色一变。
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懦弱的灵植夫竟敢顶撞，更没想到对方手中竟有事务堂的令牌。
他狠狠瞪了陈生一眼："好！
很好！
我们走着瞧！
"三人悻悻离去后，陈生轻抚身旁的青玉竹。
方才对峙时，他隐约感觉到竹林深处传来一丝异样的波动。
当夜，他循着那丝波动来到竹林最深处的石壁前。
月光下，石壁上的一道裂缝隐约透着青光。
陈生以神识探查，发现裂缝深处竟藏着一个残破的储物袋。
储物袋中只有两样东西：一枚记载着《乙木养元诀》的玉简，还有一块刻着云纹的令牌。
《乙木养元诀》是木系基础功法，正适合他伪装修为。
而那块令牌......陈生摩挲着上面的云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此后数年，他一边修炼《乙木养元诀》，一边暗中调查令牌的来历。
首到某日在藏经阁翻阅杂记时，才在一本《东海见闻录》中看到类似的图案——那是东海云家的家徽。
春去秋来，又是十年。
这日陈生正在演练剑诀，忽然听见竹林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收起长剑，看见赵乾带着两个陌生弟子走来。
这一次，赵乾的修为己至炼气八层。
"陈师弟，别来无恙啊。
"赵乾皮笑肉不笑地说，"听说你这些年在找云家的消息？
"陈生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师兄说笑了，师弟整日在这竹林中，哪里会知道什么云家。
"赵乾冷笑："装傻？
那你可认得这个？
"他亮出一块与陈生手中一模一样的云纹令牌。
"三年前我在东海游历，遇到个垂死的云家子弟。
他说五十年前有云家人在青玄门附近失踪，带着家族至宝......"赵乾的目光扫过整片竹林，"我思来想去，这青玄门外，也只有这片竹林最是蹊跷。
"陈生暗叹一声。
没想到当年的机缘，竟会引来这样的麻烦。
"师兄想要什么？
""简单，"赵乾眼中闪过贪婪之色，"把你在竹林里找到的东西交出来，否则......"他身后的两个弟子同时亮出法器，竟都是炼气七层的高手。
陈生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师兄既然想要，那就......拿去吧。
"他取出那枚《乙木养元诀》的玉简，递给赵乾："这就是我在竹林里找到的全部了。
"赵乾接过玉简，神识一扫，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就这？
区区一本基础功法？
""确实只有这些。
"陈生平静地说，"师兄若是不信，可以在这竹林中随意搜查。
"赵乾死死盯着陈生，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破绽。
但陈生神色如常，任由他打量。
"好，很好。
"赵乾收起玉简，带着两个跟班悻悻离去。
临走前，他回头深深看了陈生一眼，那眼神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待三人走远，陈生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清楚地知道，赵乾绝不会就此罢休。
今日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但他并没有立即动手。
长生者的耐心，让他可以等待最好的时机。
三个月后，机会终于来了。
这一日，陈生听说赵乾接了一个采集雾隐草的任务，要前往宗门外的黑风山。
他立即向事务堂报备，说要外出寻找一种罕见的灵竹。
在黑风山深处，陈生提前布下了三重阵法。
当赵乾独自一人深入山谷采集雾隐草时，他启动了阵法。
迷雾阵让赵乾迷失方向，困阵让他无法逃脱，最后一道杀阵则悄无声息地取走了他的性命。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陈生将赵乾的尸身以地火符焚化，骨灰撒入深谷。
做完这一切，他又在现场布下几个迷惑阵法，制造出赵乾是被妖兽袭击的假象。
回到宗门后，他表现得和其他弟子一样，对赵乾的"意外陨落"表示惋惜。
没有人怀疑到这个整日待在竹林里的老实弟子身上。
经此一事，陈生知道这片竹林不能再待了。
赵乾虽然己除，但难保不会有其他人注意到这片竹林的异常。
他向事务堂申请调往炼器堂做杂役，理由是"修为停滞，想换个环境"。
在炼器堂，他主动要求看守地火室。
这是个苦差事，地火躁动，灵气紊乱，很少有人愿意来。
但对陈生来说，这里正好可以掩人耳目地修炼，也能借助地火炼制一些东西。
地火室的地下深处，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火穴。
陈生发现，在这里运转《乙木养元诀》，竟能借地火之力淬炼灵力。
木火相生，让他的修行速度提升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他开始暗中收集筑基丹的丹方和材料。
这一日，他在整理地火室的废弃材料时，偶然发现了一枚残破的玉简。
玉简中记载的正是筑基丹的丹方，虽然残缺不全，但列出了三种主药：百年青元参、紫猴花、地炎果。
"百年青元参可在宗门药园求得，但需要大量贡献点。
紫猴花据说生长在迷雾沼泽，地炎果则只有火山地带才有......"陈生默默记下这些信息。
此后十年，他借着看守地火室的机会，开始学习炼丹。
从最基础的辟谷丹开始，一次次失败，一次次重来。
地火室每天产生的废丹都能装满一个竹筐，但他从不气馁。
五年后的一个深夜，陈生在地火室中缓缓收功。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灵力，他知道自己终于水到渠成地突破到了炼气七层。
但他脸上并无喜色。
长生路上，这样的小突破不过是时间长河中的一朵浪花。
重要的是，他感觉到自己距离筑基越来越近，但筑基丹的材料却还遥不可及。
又过了十年，当陈生"艰难"地突破到炼气八层时，他己经在暗中收集齐了百年青元参。
这十年间，他借着完成宗门任务的机会，一点点积攒贡献点，终于换到了这味主药。
接下来，他需要离开宗门，去寻找另外两味主药。
临行前，他以"炼丹失败，心境受损"为由，向事务堂申请外出游历。
这个理由在外门弟子中很常见，没有人起疑。
站在宗门山门前，陈生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生活了八十多年的地方。
取出那方洗得发白的绣帕，轻轻摩挲着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纹。
"长生路上，终究是要一个人走。
"他将绣帕仔细收起，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
接下来的路途，将是真正的修仙界——残酷，却也充满机遇。
而他要做的，就是在漫长的岁月里，一步步走好自己的长生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