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是被疼醒的。
不是工地钢筋砸断腿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而是后颈被人摁在地上摩擦的钝痛，混着一股廉价奶茶的甜腻味，呛得他嗓子眼发紧。
“穷鬼就是穷鬼，穿得跟捡破烂似的，还敢来我们学校？”一个嚣张的声音在头顶炸开，“给我擦干净，不然今天让你爬着进宿舍！”
陈阳猛地睁开眼。
视线里是磨得发白的水泥地，几滴棕褐色的液体正顺着他的衣领往下淌，黏糊糊的难受。周围围着一圈穿着光鲜的学生，指指点点的笑声像针一样扎进耳朵。
他记得这个场景。
大二开学第一天，他攥着母亲东拼西凑来的学费，刚走到宿舍楼下，就被发小张浩堵住借钱。争执间，隔壁经管系的富家子赵天宇带着一群跟班路过，看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二话不说就把手里的奶茶泼了过来。
前世的他，像只受惊的兔子，捂着被弄脏的衣服，在一片哄笑声中仓皇逃窜，连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可现在……
陈阳缓缓抬起头，眼底没有了前世的怯懦和自卑，只剩下被岁月和苦难磨出的冷硬。他今年本该35岁，在工地搬砖时被掉落的钢管砸中腿，包工头卷着医药费跑路，妻子拿着他最后的积蓄消失，老母亲躺在病床上等着手术费，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
弥留之际，他眼前晃过的，就是此刻这张嚣张跋扈的脸——赵天宇。还有旁边那个假惺惺劝架，实则满眼鄙夷的发小张浩。以及……人群外围，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眉头微蹙，递过来一包纸巾的身影。
苏沐雪。
那个像月光一样干净明亮的女孩，前世的他只敢远远看着，连她递来的纸巾都没敢接，生怕自己的“穷酸气”玷污了她。
悔恨像毒蛇，啃噬了他整个晚年。若有来生，他绝不会再这样窝囊！
“看什么看？”赵天宇被陈阳看得发毛，抬脚就想踹过去，“还不赶紧滚？”
陈阳没躲。
他猛地抬手，不是去擦脸上的污渍，而是一把抓住了赵天宇即将落下的脚踝。他的手指因为常年干活前世的记忆残留而布满薄茧，力道大得惊人，捏得赵天宇“嗷”一声痛呼。
“你敢碰我？”赵天宇又惊又怒，“知道我爸是谁吗？”
“不知道。”陈阳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力，“我只知道，用脏东西泼别人的人，自己才是最脏的。”
话音刚落，他手腕一翻，赵天宇重心不稳，“噗通”一声摔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
周围的哄笑声瞬间消失，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弱的穷学生，居然敢还手，还把赵天宇给摔了？
“***找死！”赵天宇的跟班们反应过来，撸着袖子就要上前。
“站住。”陈阳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想打架？这里是学校，闹大了，你们担得起？”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那眼神太沉，太吓人，几个跟班竟真的不敢动了。
陈阳松开赵天宇的脚踝，站起身，没去管地上哀嚎的赵天宇，而是转过身，看向旁边脸色发白的张浩。
“我的学费，什么时候还？”
张浩被他看得心里发虚。他哪里是急用钱，分明是想把陈阳的学费骗去**翻本。前世的他，就是这样骗走了陈阳的学费，害得陈阳差点被勒令退学，最后还是母亲跪在教务处门口求情才保住学籍。
“阳……阳子，我这不是还没凑够嘛……”张浩强装镇定，“你看你这刚开学，也不急着交学费……”
“我急。”陈阳打断他，步步紧逼，“你是不是又想去鸿运**翻本？上次欠的三万块，还没还吧？”
张浩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这事他没告诉任何人，陈阳怎么知道？
“你……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陈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周围每个人耳朵里，“你要是现在把钱还我，这事就算了。不然，我不介意跟你一起去**，跟你那些债主好好聊聊。”
鸿运**在郊区，鱼龙混杂，要是被学校知道他去那种地方赌钱，他肯定会被开除！
张浩吓得魂都飞了，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摸出钱包，数了半天，才凑出一千多块，哭丧着脸说：“阳子，我就这么多了，剩下的我一定尽快还你……”
陈阳一把夺过钱，塞进裤兜。他知道张浩兜里不止这么多，但他现在没功夫跟他纠缠。
“三天。”陈阳盯着他，“三天之内，把剩下的五千块还我。不然，后果自负。”
张浩连连点头，哪里还敢有半句废话。
解决了张浩，陈阳才转过身，看向还躺在地上的赵天宇。他慢慢走过去，捡起地上那杯没泼完的奶茶，走到赵天宇面前。
赵天宇看着他手里的奶茶，吓得往后缩：“你……你想干什么？”
陈阳没说话，抬手，将剩下的半杯奶茶，精准地泼在了赵天宇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记住这种滋味。”陈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用这种方式待人，就不是一杯奶茶这么简单了。”
说完，他没再看任何人，转身就走。
经过人群外围时，他顿了一下，看向那个穿着白裙的女孩。
苏沐雪还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包纸巾，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惊讶。她显然没料到，这个昨天还在图书馆角落里默默啃着干馒头的男生，今天会如此……耀眼。
陈阳对着她，微微颔首，然后伸出手。
“纸巾，能借我用一下吗？”
苏沐雪回过神，脸颊微微泛红，连忙把纸巾递过去。
“谢谢。”陈阳接过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污渍，转身走进了宿舍楼。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人群才炸开锅。
“***，那谁啊？这么刚？”
“好像是计算机系的陈阳，以前挺老实的啊……”
“赵少被他那么怼，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赵天宇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奶茶，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陈阳是吧？我记住你了！”
而宿舍楼上，陈阳靠在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手里的纸巾，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重生的感觉，真好。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一千多块钱，不够。学费要六千，母亲的药钱也快没了。
他需要钱，尽快。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复古潮牌。
他记得很清楚，2013年的秋天，一个叫“回潮”的国潮品牌会突然爆火，尤其是他们家那款印着复古标语的T恤，几乎人手一件。而学校后街的批发市场里，现在正堆着一批这个牌子的尾货，因为款式太“土”，被老板当成垃圾处理，五十块钱一件，随便挑。
前世的他，觉得那衣服丑爆了，可现在看来，那简直是堆会发光的钞票。
他转身跑回宿舍，找到自己的室友——睡在他上铺的李哲。李哲家里条件不错，为人也仗义，只是有点游戏宅。
“阿哲，借我点钱。”
李哲正戴着耳机打游戏，闻言摘下耳机：“阳子？你不是刚被赵天宇欺负了吗？没事吧？借钱干啥？”
“做生意，三天还你，利息翻倍。”陈阳简明扼要。
李哲愣了愣，看着陈阳眼里的光，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笃定和自信。他犹豫了一下，从抽屉里摸出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有五千，是我这个月生活费，你先用着，利息就算了。”
“谢了。”陈阳接过卡，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我好消息。”
他拿着钱，转身就冲出了宿舍。
批发市场离学校不远，陈阳一路小跑过去。老板正对着那堆“回潮”尾货发愁，见有人来问，大手一挥：“五十一件，全要的话，三十一件！”
“我全要了。”陈阳没还价。
老板愣住了：“你确定？这里足足有两百件！”
“确定。”陈阳数了六千块钱递过去，“剩下的，帮我找个车送到学校后街的那个快递点。”
老板喜出望外，连忙招呼人打包。
陈阳看着那堆即将变成现金的T恤，深吸一口气。
这只是开始。赵天宇，张浩，还有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等着吧。
他陈阳的人生，从今天起，要彻底改写！
刚走出批发市场，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陈阳接起，里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陈阳，是我，林薇薇。”
林薇薇，他前世的初恋，也是那个把他当备胎，最后跟着一个富二代跑了的女人。
“有事？”陈阳的语气很淡。
“我听说你跟赵少吵架了？”林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你也是，跟他较什么劲呢？对了，你能不能帮我个忙？把这封情书交给赵少？我不敢去……”
前世的他，傻乎乎地跑过去，结果被赵天宇当着林薇薇的面，把情书撕了个粉碎，还嘲讽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敢替别人跑腿”。
陈阳笑了，笑得有些冷。
“没空。”
“你怎么这样啊？”林薇薇的声音拔高了，“不就是让你帮个忙吗？小气鬼！难怪你穿得那么穷酸……”
“林薇薇。”陈阳打断她，“舔狗舔到最后，往往一无所有。你还是自己去吧。”
说完，他直接挂了电话，拉黑。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陈阳握紧了拳头，大步往学校走去。
前方的路还很长，但他知道，这一世，他不会再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