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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帝王的失态

发表时间: 2025-10-13
李泰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跑到立政殿的。

肺叶如同烧灼般疼痛,喉咙里弥漫开一股腥甜气,双腿沉重得仿佛灌满了铅。

可他感觉不到这些。

他的全部感官,都被立政殿外那黑压压一片、却又死一般寂静的人群所吞噬。

紫袍、绯袍、绿袍——三省六部的重臣,国公、宰相,此刻都像泥塑木雕般肃立在炽热的阳光下。

房玄龄垂着眼,面无表情,但紧抿的嘴角泄露出极度的紧绷。

长孙无忌站在最前面,这位帝国宰辅、皇后的亲兄长,脸色是一种失去血色的灰败,宽大的袍袖下,手指在微微颤抖。

没有人交谈,甚至连一声咳嗽都听不见。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比正午的烈日更让人难受,沉甸甸地笼罩着每一个人。

李泰的闯入,像一颗石子投入凝滞的死水。

所有目光,或惊诧,或同情,或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审视,瞬间聚焦在他这个奔跑得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亲王身上。

他顾不得这些目光。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帝国内廷最高权力中心的殿门。

两名身着明光铠的千牛备身,如同门神般挡在门前,手按刀柄,眼神锐利如鹰,阻止任何未经许可的靠近。

“让开!”

李泰声音嘶哑,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命令口吻,“我要见阿娘!”

就在此时,殿内隐隐传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隔着厚重的殿门,依旧清晰可辨:“……废物!

一群废物!

若是救不回皇后,朕……朕要你们何用!”

是李世民的声音。

却不是李泰记忆中那个或威严、或爽朗、或偶尔带着戏谑调侃的父皇。

这声音里充满了暴戾、绝望,还有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李泰的心猛地一沉。

最后一丝侥幸,被这声怒吼击得粉碎。

历史的记载冰冷而准确,而亲耳听到的绝望,更是千百倍地冲击着他的心灵。

守门的千牛备身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但职责所在,他们并未移开脚步:“殿下,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话音未落,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一条缝隙。

首席内侍常德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探了出来,看到李泰,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光,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迅速侧身让开一条通道,压低声音,急促地道:“魏王殿下,快,快进来!

陛下他……”常德没有说完,但那眼神里的惊恐和哀求,己经说明了一切。

李泰不再犹豫,一步踏入了立政殿。

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药石气味,混杂着一种说不清的、仿佛生命正在流逝的衰败气息,扑面而来。

殿内光线昏暗,所有的帷幔都放了下来,只有几盏长明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数名须发皆白的太医令、太医丞匍匐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砖,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而在那张宽大的龙凤榻前,一个穿着常服的身影,背对着殿门,佝偻着站在那里。

那是李世民。

曾经那个在千军万马前谈笑自若,在朝堂之上睥睨天下的天可汗。

此刻,他的背影却显得如此孤单,甚至……脆弱。

明黄色的常服皱巴巴地裹在身上,发冠有些歪斜,几缕散乱的黑发被汗水黏在颈侧。

他根本没有回头看来人是谁,全部的心神都系在榻上那个静静躺着的身影上。

李泰的呼吸停滞了。

他的目光越过李世民的背影,落在了凤榻上。

长孙皇后静静地躺在那里,面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的起伏。

曾经母仪天下、温婉雍容的容颜,此刻被病痛折磨得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种令人心碎的憔悴。

“观音婢……”李世民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怒吼,而是一种近乎呜咽的、带着巨大恐惧的低喃。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皇后那只放在锦被外的手,仿佛那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你答应过朕的……要看着承乾娶妻,看着青雀就藩,看着雉奴长大成人……你怎么能……”他的肩膀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耸动。

李泰站在原地,脚步像被钉在了地板上。

眼前的一幕,强烈地冲击着他作为现代人的认知,也狠狠地撕扯着身体原主那份对父亲如山般威严的印象。

这个男人,不仅仅是史书上那个符号化的“唐太宗”,他更是一个眼睁睁看着挚爱生命流逝,却无能为力的丈夫。

“陛下,” 跪在地上的太医院首座,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禀报,“皇后殿下凤体……元气耗尽,油尽灯枯……臣等……己是竭尽全力,回天……乏术啊……滚!”

李世民猛地回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因为盛怒和绝望而显得异常可怕,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最终,落在了刚刚进殿的李泰身上。

那一刻,李泰看到了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睥睨天下的帝王之眸,那里面的情绪复杂得让他心惊——有滔天的怒火,有无尽的悲伤,有深不见底的恐惧,还有一种……仿佛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孩童般的无助。

西目相对。

李世民眼中的疯狂和暴戾,在看到李泰的瞬间,似乎凝固了一下,随即像冰雪遇到暖阳,迅速消融,转而流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脆弱。

他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分担这灭顶之灾的亲人,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期盼,一字一顿地问道:“青雀……你……你娘她……刚才还醒着……还问起你……”话没有说完,但那未竟之意,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李泰的神经。

他是在问李泰,更像是在问自己,问这满殿的神佛。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的观音婢?

李泰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代灵魂的所有医学知识,在“油尽灯枯”这西个字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而属于儿子李泰的情感,则让他只想扑到榻前,紧紧抓住母亲的手,好像这样就能留住那正在飞速消逝的温度。

他站在原地,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即使拥有超越千年的见识,在生老病死的天道轮回面前,个人是多么的渺小和无力。

一种混合着悲伤、恐惧、以及深深无力的绝望感,如同殿内昏暗的光线,将他紧紧包裹。

立政殿内,药味弥漫。

帝王的失态,臣子的惶恐,以及少年亲王心中山呼海啸般的冲击,共同构成了一幅大唐贞观十年夏天,最沉重、最悲怆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