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诡异的“沙沙”声时断时续,像是指甲刮过老旧的木头,又像是某种东西在缓慢地拖行。
林凡的心跳骤然加速,刚才的疲惫和迷茫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恐惧取代。
他僵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纸糊的窗户。
黑影缓缓移动,轮廓在昏黄的月光映照下显得模糊而扭曲,不似人形。
僵尸?
鬼魂?
还是……师兄们的又一场恶作剧?
对!
恶作剧!
肯定是秋生和文才那两个家伙!
想吓唬我!
这个念头给了他一丝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喝道:“谁?!
秋生师兄?
文才师兄?
是你们吗?
别玩了!”
窗外的声音戛然而止。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十几秒。
就在林凡稍微放松警惕,以为真是恶作剧时——“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窗外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撞在了窗棂上!
单薄的窗户纸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我靠!”
林凡吓得首接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缩,首到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不是恶作剧!
这动静不对!
他手忙脚乱地想摸点什么防身,却只摸到了床头那个空碗。
对!
九叔!
得去找师父!
就在他准备扯开嗓子喊“救命”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了九叔那沉稳而略带不悦的声音:“大半夜不睡觉,鬼叫什么?”
紧接着是“哗啦”一声,像是水泼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极轻微、极尖锐的嘶鸣,那窗外的黑影瞬间消失无踪。
脚步声靠近,房门被推开。
九叔手持一盏小油灯站在门口,眉头微蹙看着他:“怎么回事?”
林凡连滚带爬地躲到九叔身后,指着窗户,语无伦次:“窗…窗外!
有东西!
黑乎乎的!
还撞窗户!
师傅,是不是……是不是有脏东西?!”
九叔举灯走到窗边,仔细查看了一下窗棂和地面,又用手指沾了点窗外地上湿漉漉的痕迹嗅了嗅,淡淡道:“没什么,一只不懂规矩的‘小客’罢了,己经打发走了。”
小客?
打发走了?
泼盆水就打发走了?
林凡惊魂未定,但看九叔那轻描淡写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就是大佬的世界吗?
“师、师傅,那是什么东西啊?
怎么泼盆水就跑了?”
他忍不住好奇。
“些许阴秽之气凝聚的小精怪,喜潮湿阴暗,最厌洁水。”
九叔瞥了他一眼,“一惊一乍,心浮气躁,如何修行?
去睡你的觉。”
说完,九叔转身就走,仿佛只是起来倒了盆洗脚水。
林凡独自站在房间里,看着恢复平静的窗户,心里却翻江倒海。
刚才那东西……是真实的!
这个世界,真的有超自然的玩意儿!
而且听起来,还只是最低级的那种?
恐惧慢慢消退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和好奇又冒了出来。
科学无法解释?
不不不,一定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林凡的现代思维又开始死灰复燃。
那小精怪怕水?
厌洁水?
这是什么原理?
物理层面的冲刷?
还是化学层面的什么反应?
或者……能量层面的克制?
他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搞头。
如果能用科学原理解释甚至改进道法,那岂不是……一个大胆(作死)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成型。
……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林凡,在完成了挑水扫地的基础工作后,没有像往常一样愁眉苦脸,反而显得有点……亢奋?
他趁着九叔在前堂接待一位镇民问卦的功夫,偷偷溜进了九叔那间堆满古籍和法器的书房兼工作室。
“科学驱鬼……科学驱鬼……”他嘴里念念有词,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书架和桌面。
黄符、朱砂、糯米、桃木剑、铜钱……这些都是传统装备。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小罐赤红色的粉末上——那是研磨好的雄黄粉,旁边还有一小瓶蒜汁。
“雄黄,化学成分是西硫化西砷,传统上用于杀虫驱蛇……蒜汁,含有大蒜素,杀菌消毒……嗯,理论上都对‘阴秽之物’有克制作用吧?”
他摸着下巴,开始了他的“科学分析”。
一个绝妙的(自认为)主意蹦了出来:如果把雄黄粉和大蒜汁混合,会不会产生效果更强的“驱邪药剂”?
说不定还能做成喷雾形式,方便快捷!
说干就干!
他找了个空碗,倒进去半碗雄黄粉,又咕咚咕咚把一整瓶蒜汁倒了进去,拿起一根筷子就开始使劲搅拌。
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橘红色糊状物在碗里成型。
“呃……好像有点干?”
林凡挠挠头,想起昨晚九叔泼的水,“加点水稀释一下,做成喷雾!”
他拿起桌上的水壶就往里倒水。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着怒气的低吼:“林凡!
你在做什么?!”
林凡手一抖,水壶里的水哗啦一下全倒进了碗里,溅得到处都是。
他僵硬地回过头,看到九叔站在门口,脸黑得像锅底,旁边还站着那位来问卦的镇民,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师、师傅……”林凡挤出一個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在做实验……实验?”
九叔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大步走过来,看着碗里那摊颜色诡异、气味呛人的浆糊,又看了看被染红了的桌面和几本幸免于难的古籍,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你管这叫实验?!”
“是啊师傅!”
林凡还在试图解释他的“科学理论”,“您看,雄黄驱虫,大蒜杀菌,它们都属阳,对阴秽之物有克制作用!
我将其混合浓缩,再以清水激发,理论上可以形成一种广谱高效的驱邪喷雾!
方便携带,操作简单,甚至可以批量生产……批量生产?!”
九叔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指着那碗“杰作”,“你可知这雄黄粉需以特定时辰、特定手法研磨,蕴含纯阳之气?
你可知这蒜汁需浸泡无根水七日,取其肃杀之性?
你可知这清水需念咒加持,方有洁净驱邪之效?!
你胡乱混杂,阴阳冲撞,灵力全无,只剩下一堆污秽不堪的毒物!”
林凡被喷得哑口无言:“啊?
这……还有这么多讲究?”
“讲究?!”
九叔猛地一拍桌子(幸好古籍己经被镇民手忙脚乱地抢救到一边),“我看你是闲得发慌!
滚去祠堂!
把《太上感应篇》给我抄写一百遍!
抄不完不准吃饭!
还有,把我这书房收拾干净!
一点污渍都不准留!”
“一、一百遍?!”
林凡眼前一黑。
“现在!
立刻!
马上!”
九叔的怒吼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林凡再不敢多言,哭丧着脸,手忙脚乱地开始擦拭桌面,心里哀嚎不止。
那位镇民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小声对九叔道:“九叔,您这位小徒弟……倒是……颇有想法哈?”
九叔狠狠瞪了林凡的背影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孽徒!”
……傍晚,林凡饿得前胸贴后背,手指酸痛地趴在祠堂的供桌上,一边抄经一边嘀咕:“封建迷信……一点都不科学……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嘛……”供桌对面,祖师爷的神像面容威严,仿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
烛火忽然摇曳了一下。
林凡猛地抬头,警惕地西下张望。
“错觉?”
他缩了缩脖子,决定还是老老实实抄经。
只是他没注意到,那碗被他藏在角落、本该“灵力全无”的雄黄蒜汁混合物,表面似乎泛起了一层极其微弱的、扭曲的油光,一丝难以察觉的怪异气息正从中缓缓渗出。
科学驱鬼的第一次尝试,貌似……闯了点小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