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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0-14

秦微微是在一阵熟悉的窒息感中醒来的。

“咳咳咳……”

喉咙干痒,胸口发闷。她习惯性地把脸往被子里埋了埋,试图汲取一点稀薄的暖意,随即又猛地探出头来,大口呼吸着清晨冰冷而干燥的空气。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雪地反射出的惨白微光,透过那层不算厚实的窗帘,将一切都晕染成模糊的灰白色调。她撑起身子,靠在床头,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衬得那张脸愈发小巧。立体的五官在朦胧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分明,浓密的眉毛下,一双因为刚醒而带着些许水汽和迷茫的大眼睛,缓缓地适应着光线。长而卷翘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唇形饱满,即便是素颜,也无可争议地印证着“美人胚子”这四个字。

她伸了个懒腰,动作间带着猫儿般的慵懒,薄薄的丝质睡裙贴服在身上,勾勒出刚刚开始发育、却已初具规模的完美曲线——纤细的脖颈,单薄的肩膀,不盈一握的腰肢,以及笔直修长的双腿。这本该是独属于青春的最动人风景,可惜,在这间只有她一个人的房间里,无人能欣赏。

寂静,是这座房子里唯一永恒的背景音。

纤细白皙得几乎能看见淡青色血管的手掌拂开了窗帘一角。外面,是一个被大雪彻底覆盖的世界。雪花仍在不知疲倦地飘落,密密麻麻,无声无息,像是要将所有的痕迹都彻底掩埋。

“又下雪了吗……”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眼神有瞬间的放空,似乎被这无边无际的白勾走了魂魄。一些混乱的、带着寒冷气息的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同样的大雪,同样寂静到令人心慌的街道,还有……一张模糊的、带着焦急神色的男孩的脸。

她甩了甩头,将那不真切的幻象驱散。视线转向床头柜。

那里放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电子计时器,黑色的屏幕,红色的数字,在昏暗中散发着幽幽的、不容忽视的光。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0天。

或许是还没睡醒,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有些迟缓。她盯着那三个数字,眼神直勾勾的,仿佛要将其灼穿。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只有她逐渐变得清晰的呼吸声。然后,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一丝极其强烈的、几乎无法抑制的激动从心底最深处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酸涩的潮红。

她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快步走到衣柜前。

今天,她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挑选衣服。最终,她选定了一件烟粉色的高领羊绒毛衣,搭配着浅灰色的格纹毛呢半身裙,厚厚的浅色打底裤,以及一双擦得干干净净的棕色小皮靴。外面套上长款的白色羽绒服,整个人看起来清新、温婉,像是精心打扮过,要去赴一个期待已久的、重要的约会。

然而,当她站在穿衣镜前,目光落在自己光洁的脖颈上时,动作停顿了。她转身,从衣柜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条围脖。

那是一条纯白色的毛线围脖,材质普通,款式老旧,边缘处已经有些起球,甚至有几处细微的磨损,露出了里面浅色的线头。颜色也不再是崭新的雪白,而是带着岁月洗涤后的微黄。与主人一身价格不菲、光鲜亮丽的穿搭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刺眼。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那条旧围脖轻轻地、一圈一圈地绕在了脖子上。柔软的、带着一点她自身体温和淡淡洗衣液香气的毛线触感,贴上皮肤的瞬间,奇异地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定感。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围脖上那些起球的地方,眼神复杂难辨,有怀念,有伤感,似乎还有一丝……决绝。

出门前,她在楼下的早餐摊前站定。“一个煎饼果子,加蛋不加脆片。”她对忙碌的摊主说。热乎乎的煎饼果子拿到手里,散发着浓郁的蛋香和面酱的气息。她看着手里金黄的食物,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声音轻却清晰:“师傅,再打包一个。”

摊主利落地应了一声,又开始摊制第二个。秦微微安静地等着,看着面糊在铁板上摊开、成型,被打上鸡蛋,撒上葱花和芝麻,思绪却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她记得,有个人曾经说过,煎饼果子是世上最实在、最温暖的食物。

接过两个装在薄薄塑料袋里的煎饼果子,她将其中一个小心地放进随身背着的米白色帆布包里,另一个则拿在手里。

站在路边,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围脖上,很快就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颇为健谈,热情地招呼:“姑娘,去哪儿?这雪天路滑,可得慢点走。”

秦微微拉开车门坐进后排,平静地报出那个在她心头盘旋了无数遍的目的地:“你好,师傅,去城西监狱。”

车厢内有一瞬间的寂静。司机透过后视镜,诧异地、几乎是带着审视地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似乎想确认自己是否听错,或者想问问这个看起来漂亮又体面的女孩,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便发动了车子。

秦微微将脸转向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被模糊成一片流动的白。她完全没有在意司机以及偶尔路过行人投来的探究、诧异甚至带着些许怜悯的目光。她看起来异常平静,仿佛刚才说出那个地点的不是她自己。只有她微微抿紧的、失去血色的嘴唇,泄露了她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波澜。

车子驶离市区,建筑变得稀疏低矮,田野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天地间只剩下一种单调而苍茫的白。最终,车在郊区一条僻静的道路尽头停下。远处,一道高大、肃穆、漆成深灰色的铁门,如同沉默的巨兽,盘踞在雪地之中,冰冷的金属质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隔绝出两个泾渭分明世界。

“到了,姑娘。”司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谢谢。”秦微微付了钱,推门下车。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了她,带着雪后特有的清冽,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铁锈与消毒水混合的、属于这个地方的独特气味。她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然后,她迈开步子,朝着那扇大铁门走去。

雪地上,留下她一行孤单而清晰的脚印,深深浅浅。

她走得有些急,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踉跄。到了监狱大门口,她停下脚步,仰头望着这扇沉重得仿佛能压垮一切的铁门,以及门上方那枚庄严的国徽。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冰冷刺骨。

她抬起那只戴着毛线手套的手,犹豫了仅仅一秒,然后,轻轻地,却又带着某种执拗的力道,敲了敲。

“叩、叩、叩。”

敲门声在空旷寂寥的雪地里,显得格外轻微,微弱得几乎要被风雪声淹没。但又那么清晰,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她心中那片沉寂了太久太久的冰湖,漾开一圈圈带着疼痛的涟漪。

门,没有立刻打开。

她站在原地,紧了紧脖子上那条破旧的白色围脖,将手里那个尚且温热的煎饼果子握得更牢。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