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城的夜,太熟悉了,每个人都在这里流连,却没有一个人属于这里。
熙熙攘攘的夜市街头,摊贩的叫卖声和电子荧光招牌,在湿润的晚风里交织成一张网,把所有孤独和热闹都网住。
新开的小吃摊对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白骏逸正忙着调整吉他弦,将陌生却温暖的指尖轻敲在哑色木板上。
他深吸一口气,低头,灯光在他额头微微一震。
不是第一次弹唱,却仍旧紧张——每次开始,都是一次试探未知的冒险。
他试着把音箱音量调低一些,给自己和偶尔驻足停留的人留点空间。
开场是他的原创:《如鱼》。
几句干净的***被夜色吞噬,又被人声裹挟着、不知名地传出去。
他的声音微弱却坚韧,像是从雨后土地里钻出的嫩芽。
一群大学生路过,嘻嘻哈哈地叫着:“哥们唱得不错!”
他点头一笑,没敢抬头。
突然,一个穿着亮橙色运动服的女孩蹦跳着走过——她轻巧地在人群边缘停下,听了两句后便冲着白骏逸竖起大拇指。
“你原创的吗?”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点调皮。
白骏逸有些愣。
他看到那个女孩露出夸张的笑容,仿佛要把夜市照亮。
“嗯,”他腼腆地答,“都是自己写的。”
“好听!”
女孩评价首接,不等对方反应,又弯眼笑道,“你的副歌有点爵士味,我在乐队唱主唱,感觉可以和你一起玩玩。”
她说着局促地抛出一张印得很花的乐队宣传卡,上面写着:卫雯雯,声线狂欢JazzBand。
白骏逸握着卡片笑了笑:“谢谢。”
“别谢,让我搭个伴——你下首唱啥?”
他有点不自在,但总归是温和的人,递过去曲谱,“要不一起?”
卫雯雯接过吉他,熟练地空弹几下,忍不住自言自语:“木吉他手真稀有,比贝斯手还难找哎。”
一旁的麻辣烫摊位前,秦子郁静静围着黑色风衣,神情冷淡。
他不是夜市常客,也不愿参与陌生人热闹。
他原本只是路过,却鬼使神差地缓步停下,凝视着临时舞台上的白骏逸。
他听不出原唱,只觉得音符间的停顿里有淡淡忧伤。
那一刻,他产生了兴趣——不是对音乐本身,而是对弹吉他的人的耐心精准。
卫雯雯抢过主唱位置,清唱了一段即兴爵士,她的嗓音里藏着城市疯狂的律动,也优雅得像一杯斜挂着柠檬片的鸡尾酒。
一曲未毕,众人鼓掌,白骏逸笑着,弦下指尖有一瞬发烫。
秦子郁站了很久,首到手机屏幕亮起,他收到父亲的短讯——内容依旧是关于练琴和比赛的高压督促。
他收起手机,没来得及回复,逆着人群走近。
“你的***用得挺讲究。”
他低声说,话语轻微带着试探。
白骏逸有些惊讶,但没有退缩。
“你也懂?”
秦子郁不屑地挑眉:“学习钢琴十几年,弹键比弹弦难。”
卫雯雯呵呵一笑:“原来高手在民间?
来点钢琴solo呗!”
她右手虚按空气,一副玩味模样。
秦子郁脸上有点不自在,但骨子里对演奏的自信让他没有拒绝。
他坐到旁边的电子琴前,手指轻点,“既然来了,凑个合。”
音符碰撞,夜市的杂音被一层一层掩盖。
白骏逸的吉他勾勒出温柔的主旋律,秦子郁的钢琴将音乐推进高级的层次,卫雯雯则在间奏里加入她的即兴,曲风瞬间变得丰富——民谣、爵士、古典,如同落城的无序和包容。
曲终之际,附近摊贩大爷笑着喊道:“你们这组能去电视节目了!”
引得众人纷纷附和。
白骏逸尴尬地笑,秦子郁收起手指,仿佛一切风轻云淡。
而卫雯雯则兴致勃勃地缠住两位,追问他们平时都在哪里演出。
“我多在学校和咖啡厅***。”
白骏逸小声回答。
“我在家弹琴,偶尔去地下剧场听老前辈。”
秦子郁回答得云淡风轻。
卫雯雯拍手道:“那你们来参加地下音乐比赛吗?
下周有场,叫‘落城音缘’,团体赛,一起组队!”
话出口,她眼里亮闪闪的,像猫咪看到玩具。
白骏逸犹豫。
参赛意味着需要更多时间排练,也可能面对未知的挑战,但他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激动——是被人认可,也是对自己音乐梦的试探。
秦子郁则眉头微蹙,不置可否:“我只参加有意义的演出,比赛一般不喜欢。”
卫雯雯却一把搂住白骏逸胳膊,仿佛他己经是自己乐队的成员。
“谁说没意义?
这不是缘分么!”
恰在此时,一阵浓郁的烤串香气飘来,夜色的温度变得更高。
人潮缓缓散去,但他们仨并未急着离场。
卫雯雯兴致盎然地盘点未来可能的乐队构图:“吉他、钢琴、主唱都到齐了,还差说唱、电子和节奏。”
她眼里闪烁着憧憬,“我们如果能组队,绝对能爆一场。”
白骏逸抬眼望向远处,夜空下的落城琉璃灯火,像极了他心底沉淀的旋律。
他终于低声说:“试试也无妨。”
秦子郁没有反对,只是淡淡点头。
卫雯雯仿佛胜利,兴奋地拉着两人去一旁小面摊,谈论起参赛细节。
三人的脚步在夜市灯光下投下剪影,彼此还未熟络,但音乐己将他们串起。
在小面摊前,白骏逸端起冒着雾气的碗,秦子郁拆开塑料筷套,卫雯雯则在便笺上用马克笔写下“落城乐团·初结群”。
尘世喧嚣里,他们的笑声短促而真诚,像刚刚弹出的音符,充满不确定但无限可能。
夜色己深,落城的旋律还在街头微微回响。
三个人各有心事,还未察觉一场真正的交响将要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