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旧爱重逢后我PTSD又犯了

和许阳断联三年后，我们考入了同一所大学。他站在我面前，问我还记得他吗。

我盯着他那条受过伤的腿。摇摇头。“请问你是？”1.许阳眼里的光啪一下灭了。

脸上的笑容消失。他不可置信地看看自己，又看向我。神色晦暗不明。“你真的不记得了？

”我皱起眉，露出困惑的表情。“我没什么印象。”“同学，你应该是认错人了。

”然后转身就准备离开。就算记得又怎么样呢？

理智告诉我不和许阳扯上任何关系才是最优解。许阳一把拉住我，趁我还没把身子转过来，

先发制人。“陈槿，是我认错了还是你不想看见我？”我没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许阳率先败下阵来。他语气软下来，

带着哀求的意思：“能不能别这样？”“我知道你记得。”我终于转过身。

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总是不一样。我也不想看见昔日的恋人就躲避，

但回应许阳和回忆过去几乎说的是同一件事。我不想撕开已经结痂的伤口。“同学，

你真的认错人了。”扒开他的手，我头也不回地离开。许阳拉住我，

一下子把我拽进无人的楼梯间。2.此刻正值中午，太阳毫不留情地射进室内。我后退几步，

避开直射的阳光。而许阳站在那里，任凭光线把棕黑的头发染成金黄。他直直地看向我，

睁着一双和从前一模一样的眼睛。我一见到那双眼睛就认出了他。但我瞥向别处，

避开了他的视线。“为什么啊？”他的声音飘荡在空中，距离近，我清楚地听见其中的哭腔。

许阳想不明白。“那天晚上我从医院回家，给你发消息，想问你还好不好。”“你没有回我，

打你电话也接不通。”“我想好吧。”许阳说着说着笑起来，眼睛却红了。“也许你有事，

之后肯定会打给我的。”“第二天你果然给我打电话了，说有时间就来看我。

”“我特别高兴，问你什么时候来。”“你说晚上见面。”“结果那天晚上我等了好久，

都没有等到你。”许阳不再看我，转头盯着窗外的行人，

自言自语道：“后来你爸来了我们家。”“他给了我爸妈一笔钱，

让我们不要接受孙安平那边的调解。”“我没看到你，总感觉有点奇怪。

”“就问他你怎么没一起过来？”许阳重新看向我。“他说你去北京散心了。

”“我以为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但我之后再也没见到你。

”“本来我觉得高中这三年过得好快，转眼就从中考到了高考。”许阳朝我走过来，

我想着往后退，他突然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

“可是现在知道你会和我在同一个大学相遇，我才发现时间过得实在是太慢了。

”“我不明白，受伤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你看起来更不想面对这件事？”“我好了啊。

”许阳蹲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腿，展示给我看：“陈槿，你看，我恢复得很快。

”“现在不是好好的吗？”3.听许阳说话的时候，我以为过去这么久，

记忆里的画面早就模糊不清了。连调取都需要时间。可是他说得越多，我记得越清晰。

直到看他弯下腰去拍腿，告诉我他现在完全没事了。

我才意识到我们早就不是十四五岁的初中生。才意识到我们时隔多年又面对面站在一起。

十四五岁，逃掉所有悲伤时刻，闭着眼睛奔向代表快乐的未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看，

许阳都没有怪你。你又何必责怪自己。可是现在呢？看到许阳的第一反应是装不认识，

面对接二连三的追问首先选择逃避。不想撕开伤口所以对许阳的疼痛视而不见吗？我攥紧手。

大拇指向内弯曲，指甲陷进肉里。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我还是松开了手，走到阳光下。

光线照在脸上，并没有我以为的灼热感。我摸着自己的手臂：“当时我完全被吓到了，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许阳听到我这么说，长舒一口气，

笑得露出一排牙齿：“我就知道你不会不——”声音突然停住。

因为他听到了我接下来说出来的话：“如果那天晚上我和你一起回学校，

如果我能早一点发现孙安平想干什么，”我越说越轻。“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许阳脸色骤变，抓住我的胳膊，晃个不停：“陈槿！”“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全是孙安平的错！”被许阳摇晃着，我才发现自己陷进回忆里了。我点点头，

看着许阳说：“我知道的，别担心。”和许阳对视，我最初兴奋激动的心逐渐变得平静，

就像海里汹涌扑打的浪花消失。随着海风荡起阵阵潮水。4.那是初三的时候。

无论我是否愿意想起，心底的冷意总会提前告诉我这件事发生在冬天。

还有一周就要放寒假了。我站在路灯下，边等许阳边想着寒假怎么过。

那时我们交往不到半年，正处于热恋期，每天形影不离。

寒假意味着我们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我抬手看表，发现离许阳去学校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许阳在回家的路上发现家钥匙落在了教室，于是准备回去取。我想着学校离这里不远，

就没有和他一起回去，就近找了一个地方等他。可是现在已经远远超过计划的时间了。

我觉得不对劲，正准备打电话给他。一阵笑声从旁边传来。路灯旁有个斜坡，

一间小卖部开在坡顶上，一群学生围着站在店门口。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我注意到他们的校服既跟我的不一样，也不像附近其他学校的。他们发现我看过来，

声音一下子小了很多。我拿出手机，拨通许阳的电话。听着忙音，

我和从店子里面出来的老板对上视线。他指着我，对那群人说：“是不是她？

”我发现他只有一只眼睛。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看向我。一个打扮成熟的女生开口。

她是唯一没有穿校服的人，穿着一身红色羽绒服。“阿平说是一对情侣啊？

”许阳没有接我的电话。我抓紧书包带子，假装看不见这些人，背对着他们，

想走到街对面去。那边是通往学校的路。孙安平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离我只有几步远。

既没有穿校服，也没有背着书包。他看见我，嘴角露出微笑。那一瞬间，

我想到独眼老板看我的眼神。收起手机，我转身就往巷子里面跑。5.书包太沉，我跑不动，

很快就被那帮人追上了。孙安平揪住我的头，把我按在墙上。背后坚硬的触感让我心底发凉。

“你跑啊？怎么不跑了？”孙安平边说边把我的头往墙上撞。旁边的女人就站在那里，

掏出一根烟，点燃火机。这是条死路，其他人全在外面守着。脑袋撞在坚硬的墙体上，

痛得我冒起泪光。我叫了一声。孙安平听见我的叫声，停下手上的动作。开始上下打量我。

然后伸出手指，在墙壁上划下一道竖线。墙灰粘在他的指尖，他立马把灰抹在我的脸上。

紧接着就要来拉我的校服拉链。“你不是特清高吗？”孙安平眼里闪过疯狂的光。

我死死抓住他的手，满是惊恐。旁边的女人这时候扔掉烟，走过来拦住他。“阿平，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一把推倒我，我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书包带子断了一条。“教训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贱人。”“总算给我找到机会了。

”他迫不及待的样子让我想到流着口水的鬣狗，又脏又恶心。我趴在地上，紧张得不停喘气。

被丢掉的烟头没有熄灭，一有风动，火星就亮一点。他们两个在我头顶争吵。“那另一个呢，

不管了？”“许阳？”他看向我，越说越兴奋：“你说他要是知道自己女朋友被我玩了，

会怎么样？”“孙安平，你疯啦？”我依旧喘着气。不过如果有人注意到我的眼睛，

会发现里面此刻一片寂静。孙安平不再搭理女人，转身准备去解裤子拉链。

结果发现我已经站起来了，和他面对面。空气静止了几秒。我不等孙安平反应过来，

就走过去，抱住他。然后把烟头死死按进他的下巴窝。孙安平发出惨叫。我抓起书包带子，

把它往手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然后飞快跑向出口，用力把书包砸向眼前一颗颗的黑色脑袋。

尖叫，尖叫，一片尖叫。我迅速脱掉书包带子，拐弯就跑，犹如脱弦的飞箭。

因为动作幅度太快，尼龙带子在皮肤上留下红印。橙红的灯把一切照得像在燃烧。我一直跑，

跑出巷子，跑进还未竣工的住宅区。6.“陈槿？”许阳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我打了一个寒颤。他神情有些犹豫，担忧地看着我。我迎着他的视线，摇摇头。

终于露出见到许阳后的第一个笑。他见到我笑了，心跟着放下，也笑起来。

尘埃在光线照射下，安安静静地漂浮在空中。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我和许阳同时开口。

听到对方的声音后，我们又一齐闭嘴。许阳看着我，一下子笑出声来。

整个人立马变得神采奕奕。十八岁的少年，脸蛋比十四岁时漂亮太多。

如果你问我长大后的许阳给我什么感觉。夏日清晨的山林间，拨开沾着雨水的树丛，

踮起脚尖去够树上的果实。一口咬下果子，汁水迸溅。午后躺在竹椅上睡着了，有风吹过。

热意也在梦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是这种感觉。

7.我听见许阳开口：“那我们之前没有分手吧？”他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当年的事没头没尾，那时候见不到你，我不知道要怎么办。”如果说之前面对我的逃避，

许阳的疑问让我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三年后。

刚才他说的那番话无疑把我拉进过去和现在的交界处。

我都要怀疑面前的人是不是我臆想出的人物，因为这三年里我和许阳没有任何联系。

不然那些在我看来天都要塌了的事，怎么就在许阳三言两语中被轻轻放下。

我被心里的异样架上高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的时间太长。许阳不解地看向我，

正要开口。一阵铃声响起。他不想管它，准备继续说下去。电话在锲而不舍地响。

声音在平静的走廊里炸开。没办法，他只好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最后许阳因为不得不离开，

手忙脚乱地和我解释。我后退几步，躲开愈演愈烈的阳光。其实有点心不在焉了。

我看着许阳的脸。眼前突然浮现出妈妈睡在棺材里的脸。两张脸重合在一起，若隐若现。

我知道为什么了。为什么我和许阳对过去的态度截然不同。意识到这点后，

我感觉自己瞬间被推上悬崖。紧接着就是一头雨浇下来。

深深的恐惧让我一下子迷失在时间里。今天到底是哪一天？是我考上大学的报到日？

还是许阳被打那天？是我知道妈妈得病那天？还是妈妈死掉那天？8.后来我们加上了微信。

我打打删删，还在想怎么回应许阳那番话。意料之外，他跳过了这个话题，

开始聊起生活中的事。他讲我听，一问一答之间，我们都发现了一些东西已经完全改变了。

比如一直是许阳在聊天，我只是回应、附和和赞同。

比如只要许阳讲起过去我们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回忆，

之后总会被我不着痕迹地转移到别的话题。一次许阳可能看不出，

几次都是这样让他在手机那头也沉默了。就连吵架，看起来也好像是许阳在单方面不满。

“陈槿，我们谈恋爱的事也不能提吗？”“那我们可以讲什么？”“我们现在算什么？

”“那个兴致勃勃说要帮我提高成绩的人去哪了？”“那个意气风发的陈槿去哪了？

”我看着一句接一句往外冒的消息。你问我？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那个人去哪了。

“做朋友不行吗？”我还是打下了这几个字，作为对许阳的回应。一直到现在，

对话框最后还是这句话。许阳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9.直到开学后第二个月。

我们同院不同系，选课总会有交叉。有一次上大课，我笃定许阳也在。进了教室，

眼睛飞快往座位上扫视了一圈。果然看到了许阳。他坐在教室左边，对着笔记本，

键盘敲得飞快。于是我往教室最右边走去，选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好看到许阳。

整堂课我上得心不在焉的。眼睛时不时往许阳那里瞥。他还是像初中一样坐得笔直。

我的思绪一下子滑向了过去。我和许阳是初中同学。那时他沉默寡言，性格孤僻又不合群。

经常被班里的男同学欺负。他们会趁许阳不在的时候，把他的作业本扔进垃圾桶。

吃完的零食包装袋，也一股脑往许阳抽屉里塞。新来的任课老师不知道许阳的名字，

点他起来回答问题。许阳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个四不像的回答。因为回答的实在过于滑稽，

全班笑作一团。平时欺负许阳的几个男生带头起哄。在一片欢笑声中，

许阳的脸像被抠烂的纸，风一吹，就掉在地上。后来班里开展小组一对一帮扶活动，

我和许阳被分到一组，成了同桌。一开始帮扶活动毫无进展，许阳完全不搭理我。

可能有我对他被欺凌毫不关心的缘故。直到有一天，轮到我和许阳打扫卫生。

结果到了放学的时候，许阳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一个人扫地，拖地。快结束的时候他才过来。

一只手拿着拖把，另一只手插在兜里，拖得飞快。卫生做完后，许阳背起书包就要走。

我喊住他。“许阳，先别走，等我一下。”他装作没听到，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我急了，去扯他书包带子。他终于停下来，转过头看我。拖地的时候，

我注意到他的胳膊上有两道很深的口子，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我想了又想，

还是想给他处理一下。医务室已经关门了，好在教室里有应急药包。我翻出碘伏，

直接抓过他的手臂给他消毒。他一开始挣了一下，发现我要干什么后就不动了。

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看我。我刚包扎好，他转身一溜烟就跑掉了。第二天上课的时候，

有一张纸条从旁边递过来。我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谢谢。我把纸条攥在手里，

立马去看许阳。他的背挺得笔直，视线落在老师身上，认认真真地在听课。

仿佛从来没有给我递过表达感谢的字条。可是耳尖的红色出卖了他。

我盯着他的耳朵看了许久。最后移开了视线。我展开手里的纸条，仔仔细细抚平上面的褶皱。

然后把它夹在笔记本的第一页。10.我到现在都还留着那张纸条。下课后，

我比许阳先离开教室。发现外面下着大雨。今年第一次见雨下得这么大，风一刮，

大雨被吹得飘斜。就算撑伞也免不了被淋湿。学生陆陆续续从室内出来，都被大雨挡住，

驻足在门口，看着雨稀里哗啦往下掉。我本来站在最外头，眼看人越来越多，

便准备穿过走廊去另一边躲雨。那边和生活区方向相反，此刻没什么人。

结果在这里碰到了许阳。他站在房檐下，仰头看着雨。侧脸和灰蓝的天空相互映衬。

我看见他，一边在心里念叨：继续看天，别回头。一边转身就要逃走。

许阳的声音传来——“你要走到哪里去？”被发现了。“来这里躲雨啊。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站在许阳身边。和他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许阳没有再说话。

沉默。这无尽的沉默。只有雨在不停地下。等到雨势渐小，越来越多的人打着伞离开了。

我没带伞，雨看起来依旧会把我淋湿。只好站着继续等下去。许阳看雨下得差不多了，

也撑起伞。走出没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我：“走不走？”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他。

他见我犹豫，轻笑出声：“怎么，朋友也不愿意做？”“就这么讨厌我？”我听见这话，

手心生疼，酸楚蔓延四肢，不想他这样轻视自己。我马上走到伞下，

然后一字一句对他说：“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听见我说了什么后，

许阳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进他怀里。四目相对时，许阳盯着我的脸看。

像是要确认这句话的真假。最后他松开了手，冷笑出声：“骗子。”11.伞好小，

我和许阳挨得特别近。我尽量避免碰到许阳。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许阳老是靠过来。

手臂碰在一块，肌肤贴在一起。既熟悉又陌生。我转头看了许阳好几眼，许阳次次回看我。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是故意的。我从他手里夺过伞，高高举起，

尽量往许阳那边倾斜：“好了，不要挤了。”“这下淋不到你了。”许阳听见，

促狭地笑了一声，转过头来看我：“我挤什么？这伞本来就小。”说完他伸出一只手，

把我湿掉的刘海撩到一边。“你可以靠过来，这样我们都不会淋湿。

”如果脸蛋是一张满分一百的试卷，许阳毫无疑问会得到一个顶尖的分数。

我一眨不眨地看着许阳，努力掩饰咬紧的牙关。但喉咙的吞咽完全是无意识的。

这些被许阳尽收眼底。忍住想打喷嚏的冲动，我的右臂上全是雨水。可是这些统统都不重要。

因为我感觉自己马上要烧起来了。许阳刚才撩我刘海的时候，指背碰到了我的脸。

我清晰地记得他特意蹭了一下。触感告诉我他在挑逗。心一下子跳得猛烈，

如同突然拔高的火焰。我擦干雨水，把手搭在许阳的胳膊上。许阳转过头去，

看起来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但是我发现他眼下那片肌肉不自觉抖了一下。

我知道这是掩饰的意思。伞把重新回到许阳手里。有什么东西悄然松动了。

我拿许阳刚才说过的话当借口，放纵自己心安理得地靠着许阳。雨越下越小。

我问许阳去哪儿？他报了一个餐馆名。我们俩眼观鼻鼻观心。

谁也没有戳破这样走在路上俨然像一对情侣的事实。12.推开餐馆门时，

许阳好像想到什么，开玩笑地对我说：“其实我们应该去麦当劳吃的。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学习去更合适吧。”许阳眼睛一亮，和我相视一笑。

我们都想到了过去。那时因为包扎伤口的事，我和许阳的关系有了变化。

我开始主动和他讲话。许阳话不多，起先总是我问一句答一句。后来他也开始分享日常，

我们话讲得越来越多。一天课间。有人趁许阳不在去翻他的书包。

我立马拦住他：“你要干嘛？”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因为之前不管他们怎么翻许阳的东西，

我都不会管。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一本正经地开口：“许阳让我帮他看书包。

”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要是他的东西不见了，你就是小偷。

”我故意把小偷两个字说得很大声。果不其然，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这里。

为首欺负许阳的男生叫孙安平。他听见我这么说，同样很诧异。他一边挤走刚才那个男生，

一边笑嘻嘻地对我说：“陈槿，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认真干嘛？”他笑了起来。

声音好像无法自由穿过喉咙，最后只能硬生生挤出来。尖锐又刺耳。“难不成你喜欢许阳？

”我没有回应。只是俯下身，把许阳打开的书包拉链拉上。然后像无事发生一样，

拿起笔开始做题。根本不给孙安平任何反应。他被我无视，脸刷一下就变了，

露出恶狠狠的表情。重重踹了许阳桌角一下，用全班都听得到的声音说：“装什么装？

”刺啦————我站起来，和孙安平对视。班上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的眼睛全都黏在我和孙安平身上。没人敢开口。这时候许阳走进来，

看到我和孙安平面对面。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赶紧冲到我们面前。我坐回座位。

孙安平啧了一声，也走掉了。经过许阳的时候用力撞在他的肩膀上。许阳趔趄几步，

差点摔倒，桌子被带着移出去。我把手里的笔捏得死死的，

恨不能走到孙安平面前给他一个巴掌。我早看他不爽了。仗着自己家里有钱，人长得又高大，

到处拉帮结派。净欺负那些家境不好成绩又差的同学。许阳坐了下来，轻声问我怎么了。

手上的劲稍微松了松，我把笔扔在课桌上。“孙安平那帮人要翻你书包。

”“他们没欺负你吧？”他的语气变得焦急起来。我不想让许阳担心：“没有，

我帮你挡回去了。”许阳松了一口气。我见他都不关心一下自己，

替他生气：“你要让他们一直欺负你吗？”他故作轻松地举起自己的胳膊：“放心，

他们打不过我。”上一次许阳手臂上的伤口还历历在目。我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对他说。

“我帮你提高成绩，你的成绩变好，他们就不会欺负你了。”许阳皱起眉头，

有些踌躇：“这能行吗？”我盯着许阳，给他信心：“可以的。

”孙安平的嚣张激起了我的胜负欲。和许阳相处这么多天，又让我萌生出一股念头，

我脱口而出：“我不想再看见你被欺负了。”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徘徊，

确定我没有开玩笑之后，神色马上变得认真起来，点点头。“好，那我试试看。

”他的脸跟着一起红了。我沉浸在打脸孙安平的雄心壮志中，没有注意到许阳的反应。

13.为了帮助许阳提高成绩，我做了详细的计划。首先得把许阳缺页的课本和练习册补上。

然后就是学习进度的事。虽然许阳每堂课都在认真听，但他告诉我其实很多东西他听不懂。

我们约好在麦当劳学习。我让许阳拿出上次月考的答题卡，想分析一下错题。

结果从没看过这么干净的答题卡。我早该想到的，三十分的成绩，以许阳不读书的样子，

空白比写错的概率更大。我对上许阳不好意思的脸，欲言又止。

看来这件事比我预想的还要困难。现在是月初，离下次月考还有二十多天。

我把文科资料整理好装进文件袋里，递给许阳，然后把理科试卷打开，对照着答题卡，

一道一道的教他。许阳在认真听我讲解。头顶暖黄的射灯照在他脸上，

在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我抬头，看见这一幕。拿笔的手一顿。心像风轻轻吹过草地，

痒痒的。麦当劳人来人往，我和许阳坐在角落，一学就学到晚上九点。

之后整个月我们一放学就往麦当劳跑。14.推开餐馆门，我们默契地分开，面对面就坐。

衬得刚才伞下的靠近从没发生过一样。当许阳熟稔地问我想吃什么，口味跟以前是不是一样，

我像和许阳吃过无数次饭一样，自然而然地回应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面对自己尚且还要鼓起勇气做好一番心理建设。面对许阳只需要看着他的脸。

爱作为本能便自然而然地生长出来。“小槿，”许阳开口，“你不要总是什么都不说。

”现在的许阳怎么这么温柔。桌子底下，他的鞋尖撞上我的鞋尖。

“我知道你一直没放下之前的事，”他把我喜欢吃的菜摆在我面前。

“虽然那件事对我们两个都是无妄之灾，但是如果我反复劝你放下。

”又给我倒了一杯果汁：“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放不下就放不下吧。

”然后他就用傻子都能看出爱意的眼神看着我：“只是让我也参与你的世界好吗？”我想哭。

不仅想哭，还想扑到许阳怀里哭。妈妈死掉以后，我不知道哭过多少回。

哭久了就明白一件事。哭是没有用的。之后我就不再哭了。

可是现在才发现——我只是不想面对哭泣的时候再也没有爱我的人安慰的事实罢了。

本来故事到这里。就是我答应许阳，之后和他互诉衷肠的温情时刻。

但我的思绪就是不受控制地滑向一个极端。我问他：“要是那个时候你不是被打断腿，

而是直接死掉了呢？”许阳盯着我，神情严肃：“陈槿，事实就是没有。

”“我现在好好地坐在这里，和你吃饭。”我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在一起，可之后呢？

”理智求我别说了，情感跟刹不住的车一样不吐不快。“要是上午你还和我说着话，

下午出门后就死掉怎么办呢？”我想我可能是疯了。

发现许阳用一种我从来没有看过的眼神看我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我挤出微笑，开始找补：“我在胡说八道呢，你不要当真。”我打着哈哈，

企图让气氛回到之前。结果那晚直到我们分开，许阳都没有笑过。

这下虽然我还是害怕他会和妈妈一样突然消失在我的生命里。

但是我完全可以确定一件事：阻挡我和许阳重归于好的人。一直是我自己。

15.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初中时候的一堂班会课。初中课程并不难，只要用心，

肯花时间。取得好成绩只是早晚的事。许阳很聪明，进步飞快。之前霸凌太频繁，

让他始终没办法好好学习。现在孙安平那帮人每次来打搅许阳，

都被我用学习帮扶的借口赶走了。我成绩好，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最后只能悻悻走开。

孙安平看我越来越不顺眼。我一门心思扑在许阳和自己的功课上，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直到月考成绩出来——许阳第一次考到班级前十。大家都很惊讶，就连我也有些错愕。

因为他的进步实在太快了，完全可以用迅猛来形容。课间听见有人谈论这件事，

语气里透出的质疑让我心里一沉。果不其然，许阳作弊的消息在班上不胫而走。班会开始前，

许阳被班主任叫进办公室。大家都等着看许阳的笑话。结果在班会上，

班主任专门花了五分钟表扬许阳的进步。话音刚落，马上有人接话：“那是因为他作弊了！

”我看向声音来源，那是孙安平的小跟班。这下全班哗然，大家议论纷纷。

班主任好像知道会有这么一出，她伸出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所有人看向她。

“考场讲究公平公正，如果有人作弊，绝不姑息！

”“但是——”“如果不尊重别人努力得来的成果，甚至污蔑造谣，那我也是不会放过的！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刚才高喊许阳作弊的男生。他被这么多人盯着，坐立不安，

拼命给孙安平递眼神。孙安平不耐烦地挠着头发，没有理他。但我感觉孙安平的脸已经绿了。

我高兴坏了，努力压着嘴角，生怕一个不小心当着孙安平的面笑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班主任同样怀疑许阳分数的真实性。他把许阳叫进办公室，

让他解了几道和月考同样难度的题。看看是真进步还是假成绩。毫无疑问，许阳答得很顺利。

16.如果说这次月考还有人对许阳的成绩将信将疑，

那随后几次考试许阳依旧名列前茅这件事，则彻底打消了众人的偏见。

过去那些欺负的行为几乎全都消失了。不仅如此，还有人主动和他套近乎。

孙安平那帮人一看一起逗弄的人现在变成了班级里的翘楚。而自己考试排名还是那个样子，

顿觉像个小丑，心里没劲。围在孙安平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掉了。

孙安平依然跟许阳不对付。但力度比以前小了许多。有人说孙安平和外校人玩在一块了，

经常一起去喝酒。又有人说他在别的学校找了个比他大的女朋友。我讨厌孙安平，

毫不在意这些消息。只希望他离我和许阳远远的。许阳尝到了学习的甜头，读书更用功了。

我们放学后依然喜欢往麦当劳跑。休息间隙，我和许阳一人一杯麦旋风。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知不觉话题转向了未来。想到学业考试以后我们就要进入初三，

之后就要升学。我兴致勃勃地问他：“你有没有想过考哪个高中？”我认为照现在这个速度，

许阳考上全市最好的高中完全是板上钉钉的事。许阳没有说话。

我这才意识到这件事对我们来说还有点远。正准备重开一个话题，

他忽然蹦出一句：“你考哪里我考哪里。”我吓了一跳，想问他到底要干嘛，

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什么叫你考哪我考哪？”许阳没有回答，只是睁着一双眼睛看我。

我第一次发现许阳的眼睛很漂亮，又大又亮。忽然不能再对视下去，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伸手拨弄桌上的包装盒。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热意。我感觉耳朵两边又热又烫，心砰砰跳。

那天回家后，我对着镜子用两只眼睛和一颗心仔仔仔细细地看自己的脸。青涩有余，

成熟不足。然而两边的界限已经模糊不清了。许阳的眼睛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我不自觉摸上脸颊，觉得自己快疯了。可是心跳的声音提醒我不要撒谎。

17.面前的镜子突然消失。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再次睁开眼，天花板映入眼帘，

漆黑的宿舍里全是熟睡的声音。原来只是一场梦。但梦里的炽热延续到了现实。

我觉得自己可能发烧了。摸黑翻了好半天行李，只翻出两盒健胃消食片和润喉糖。

温度计都没带。这才发现最近一次生病好像是一年前。捏着润喉糖，我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

时间过得好快。去医院的路上，车子飞一般掠过地面，两旁路灯齐刷刷被甩在身后。

我额头烫的要命，于是降下车窗，露出一条宽缝。风呼啦一下子倒灌进来。

我瞬间感觉全身舒爽得不行。刚才上车的时候，

我看到了许阳昨晚发的最后一条消息：“陈槿，晚安好梦。”我烧糊涂了，脑子里乱七八糟，

什么都敢想。好梦什么？许阳，你知道吗？我梦到你了。中午伞下的触碰还历历在目，

此刻快速闪现的灯光打在空落落的车座上。耳边全是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对许阳的思念正以我无法控制的速度在心底疯长。下车走进医院的时候，

我还满脑子都是许阳。等到站在医院大厅，

酒精味和冷白刺眼的LED灯彻底把我从纷乱的思绪拉回现实。许阳消失得无影无踪。

理智掌管了这副身体。挂号，看诊，交费，打退烧针。等到烧退下来，

把止血棉签扔进垃圾桶时，我心中升起的信念如同迎风飘扬的战旗。

宣示着一切都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连带着对许阳那些纠结的念头都拨云见雾般变得清晰起来。毕竟谁拥有健康。谁就拥有一切。

后来下半夜我睡得很熟，没有再梦到任何一个人。

也就忘记了这是妈妈去世后我第一次来医院。18.秋去冬来之间，

初春拖着冬天仅剩的那点寒意，为新的一年画下开始的注脚。我和许阳的关系不近不远，

变成了熟悉又陌生的朋友。本来这正是我希望的。可是天天和许阳聊天见面，

我变得越来越不满足。许阳的态度更是不断纵容着我。

他好像知道我在这场关系的拉锯战里迟早会失败，一直配合我演这出朋友的戏码。

转折发生在许阳生日前，那时正是由春往夏的时候。

当我得知许阳的辩论赛在生日第二天之后，我就已经想好给许阳的生日礼物了。领带和西装，

穿上去打辩论正好。虽然今天是许阳的生日，但不妨碍我从床上睁开眼的那一刻就开始期待。

许阳意外地很忙。直到傍晚，我在酒店布置好生日场景后，许阳那边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觉得奇怪，给许阳发消息。好半天都没有回音。站在许阳宿舍楼下的时候，

我突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从他朋友那里我知道许阳下午就出去了。“去干嘛？

”“当然是庆祝生日啊。”我思考着去哪里找许阳。想了想还是打开微信，准备打语音。

结果发现许阳发了一条朋友圈。时间显示是十五分钟前。我点开图片，是一张合照。

许阳被簇拥着，脸上抹了奶油，笑得特别灿烂。周围全是人。文案写着：幸福时刻。什么嘛。

原来已经过完生日了吗？回到布置好的酒店房间，我看着床头飘着的、用来庆祝的气球。

觉得自己很可笑。还以为自己在许阳心里多重要呢。玻璃上清晰地倒映出我的脸。

今天马上要过去了。19.叮的一声。许阳发来消息：“我忙完了，你在哪？”我盯着屏幕，

盯呀盯呀。泪水先掉了下来。“生日快乐，许阳。”我打了几遍才发出这句祝福。

对面输入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消息。“不是说好给我过生日吗？

”我透过模糊的泪光看见这句话。抬起头扫了一眼生日氛围浓厚的房间，

夹杂着鼻涕和眼泪笑出来。“是啊，你快来！”我飞快地打下地址。“我在这里等你。

”发完这条语音，我一下子躺倒在床上。感觉整个房间都是我的心跳声。不久后，门铃响了。

我马上从床上弹起。还好地面铺了地毯，闹出来的动静不大。

准备开门的时候我还想保有一丝神秘，给许阳一个惊喜。打开门看到许阳的那一刻，

什么惊喜，什么神秘，都没有他整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冲击大。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算起来有两三天。两三天的许阳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我刚才还在朋友圈看过他的照片。

可是为什么我比之前所有时刻都要想念他？明明人已经近在眼前，思念却像翻涌的海啸，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将我淹没。我抬手准备抱他。

想象中臂弯的温度和衣服的味道仿佛下一秒就会将我包围。然而手还是停在了门把上。

我弯起眼睛，掩饰眸子里积聚的眼泪，一把推开门。“许阳，这是给你准备的。

”房间静悄悄的。彩带装饰墙面，气球环绕大床，桌上是精心打包好的礼物。

许阳慢慢走进房间。当我发现他很认真地在看布置好的一切时，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他站在床边，背对着我，好久没说话。我受不了这种沉默，准备开口。

“本来想晚上陪你过生日的，看你朋友圈……好像过完了？”为了驱散令我不安的沉默，

说完后我还笑了好几下。就在感觉更尴尬的时候，许阳说话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终于开口：“没有，那是辩论社给过的。

”然后猝不及防地说下第二句：“今晚一直是留给你的。”说完，他转过来一把将我抱住。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我的心立马提起。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我已经和他紧紧抱在了一起。

本来眼泪都被我憋回去了。可是许阳现在就在我怀里。身体的温度、衣服的味道，

都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安心，温暖，踏实。“我好想你。”我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20.离开许阳怀抱时，他胸前的大片水渍像是公开宣告我那昭然若揭的心。

我猜想过许阳会露出各种表情。但我没想到他只是耸耸肩膀，睁着那双一如往初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