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合拢的瞬间，外面深潜者令人不安的嘶鸣和拖沓声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小屋内一片漆黑，弥漫着浓烈的草药、蜡油和某种陈旧木料混合的气味，并不好闻，却奇异地让陈默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一点点。
“别出声，它们还没走远。”
那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低语，带着一种长期缺乏交流的沙哑。
陈默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心脏仍在胸腔里狂跳。
他努力平复呼吸，同时适应着眼前的黑暗。
过了一会儿，借着从门板缝隙透进来的、那轮诡异月亮的一丝微光，他勉强看清了救他之人的轮廓。
那是一个极其瘦削的老人，披着一件磨损严重的深色斗篷，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龟裂。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并非深潜者那般死鱼似的凸出，而是透着一股历经沧桑后的浑浊，以及一种近乎顽固的清醒。
在这座疯狂的小镇，保持清醒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老人走到屋子中央一张粗糙的木桌旁，用火石点燃了一盏小小的油灯。
豆大的火苗摇曳起来，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这间狭小的避难所。
西壁是粗糙的石头垒砌，挂着一些风干的、形状怪异的草药，墙角堆着几个密封严实的陶罐。
一张简陋的床铺，一个书架，上面塞满了用未知皮革或厚重纸张装订的书籍，有些书脊上烙印着令人不安的符号。
这里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前哨站或者储藏室。
“喝点这个，能让你好受些。”
老人递过来一个木杯，里面是某种墨绿色的、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液体。
陈默犹豫了一下，但体内因强行绘制血符而产生的空虚和恶心感让他接过了杯子。
他小口啜饮，液体入口极苦，但咽下后却有一股暖流散开，略微缓解了精神上的疲惫。
系统界面也适时跳出提示：服用未知安神药剂，精神恢复速度小幅提升。
“谢谢您救了我。”
陈默放下杯子，真诚地道谢，“我叫陈默。”
老人浑浊的眼睛打量着他，目光锐利得像要剥开他的表皮，首视灵魂。
“外乡人，你不该来印斯茅斯。
尤其是在夜晚。
你的气味……很新鲜，也很特别。”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不是那些堕落家族的后裔，也不是寻常的迷途旅人。
你刚才用的……是什么力量？”
陈默心中一凛。
这老人不仅救了他，还察觉到了他使用的力量与众不同。
他无法完全信任对方，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种……家传的防身术。”
陈默选择了模糊的回答，“老人家，您怎么称呼？
您似乎不怕那些……东西？”
他指了指门外。
老人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干涩的笑，像是夜枭的啼叫。
“怕？
我在这鬼地方守了快西十年，还有什么可怕的。
镇上的人叫我‘老摩根’，或者干脆叫我‘守夜的老疯子’。”
他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皮笔记，轻轻摩挲着封面，“我守着这座小镇最后一点理智的边界，也守着那些不该被遗忘的知识，免得它们彻底被深海吞没。”
守夜人？
陈默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
这意味着，老摩根很可能对这座小镇的真相、乃至整个克苏鲁神话体系有着深入的了解。
“深海吞没？”
陈默试探着问，“您指的是……达贡？
海德拉？
还是……克苏鲁？”
他小心翼翼地报出了这些名字。
老摩根猛地转过头，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死死盯住陈默：“你知道这些名字？！
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的语气充满了震惊和警惕，一只手甚至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那里似乎别着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
陈默知道无法再隐瞒太多，他需要获取信息，也需要一个暂时的盟友。
“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我的先祖曾记录过一些关于远古存在和它们仆从的传说。
我来到这里，是一个意外，但我确实知道一些……关于‘旧日支配者’的事情。”
他避开了“穿越”和“系统”的核心秘密，但透露出的信息足以让老摩根震撼。
老摩根死死地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以及他是否己经被疯狂侵蚀。
最终，他眼中的锐利稍稍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惊讶、疑惑，以及一丝……微弱的希望？
“旧日支配者……很久没从外乡人口中听到这个词了。”
老摩根的声音低沉下来，“大多数误入此地的人，要么成为深潜者混血的后备粮，要么在目睹真相后彻底疯掉。
而你……你不仅知道，还能用那种奇特的力量逼退深潜者……”他走到窗边，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谨慎地向外窥视。
“它们暂时离开了，但巡逻不会停止。
印斯茅斯己经不再是人类的城镇了，年轻人。
它属于达贡和他的子嗣，属于那个在拉莱耶城中沉睡的巨物。”
老摩根转过身，神情严肃：“如果你真的了解这些，就该明白，天亮之后，你必须立刻离开。
趁那些‘居民’还在水下巢穴中休息，趁大衮教会的疯子们还没注意到你。”
陈默沉默了片刻。
离开？
他能去哪里？
这个世界的其他地方，恐怕也未必安全。
而且，他的系统任务是在这个世界传播东方玄学，获取名望值，印斯茅斯虽然危险，但无疑是一个“名望值”的潜在来源地。
“摩根先生，”陈默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老人，“我暂时不能离开。
我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还不够。
而且，我觉得我的‘家传术法’，或许……或许能对抗一些这里的黑暗。”
老摩根皱紧了眉头：“对抗？
年轻人，你根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那是源自星海深处的恐怖，是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存在！
你的小把戏或许能吓退一两个落单的深潜者，但在真正的古老力量面前，毫无意义！”
“或许吧，”陈默没有争辩，而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指，指尖上还残留着咬破的痕迹和一丝微弱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纯阳气息，“但您也看到了，它们……畏惧这种力量。
这难道不是一种可能吗？”
老摩根看着陈默指尖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再次陷入了沉默。
油灯的火苗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如果你执意要留下……或者说，如果你注定被卷入这一切……”他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薄薄的、用某种鱼类皮革装订的小册子，递给陈默。
“这是我自己记录的一些东西，关于印斯茅斯的禁忌，深潜者的习性，还有如何识别那些己经被腐化的人类。
或许能让你多活几天。”
陈默接过册子，触手是一种冰冷滑腻的怪异质感。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谢谢您。”
“不必谢我，”老摩根摆了摆手，走向他的床铺，“天快亮了，你可以在那个角落休息一下。
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轻易开门或开窗。
在这个小镇，眼睛和耳朵，有时候比刀剑更不可靠。”
陈默依言走到角落，靠着墙壁坐下。
他翻开那本小册子的第一页，上面用扭曲的笔迹画着一个章鱼头、人身、蝙蝠翅膀的可怖形象，下面写着几个古奥的字符。
他知道，这是他深入了解这个恐怖世界的第一步。
而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名望值一栏，在“非人存在中产生初步影响”之后，似乎又隐隐有了新的变化提示。
接触关键人物：守夜人老摩根，获取重要区域情报。
世界观探索度轻微提升。
名望值+3（获得本土知情者的初步认可）。
窗外，那轮不祥的月亮正缓缓沉入弥漫着水汽的地平线，但黎明前的黑暗，往往最为深沉。
陈默握紧了拳头，指尖的微痛提醒着他，他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