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儿!
找到她了!”
冯慕白刚从那熟悉的眩晕和窒息感中挣扎出来,脚跟还没在黄土地上站稳,几声嘶哑的呼喊就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心里猛地一咯噔,下意识摸向腰间和口袋——果然,防狼电棍、菜刀,甚至连那一小箱她塞在衣服里、让她肚子鼓得像怀孕般的压缩饼干也全都消失无踪。
唯一还紧紧攥在手里的,只有那瓶粉红色的布洛芬混悬液。
为什么只有药?
看来穿越是有一定的规则的,穿越的规则到底是什么?
念头飞快闪过,但根本没时间细想。
几个面色焦灼的村民己经冲到了她面前,领头的正是之前见过她的一个汉子,他喘着粗气,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急促:“快!
老村长让我们找你!
狗娃……狗娃快不行了!”
不由分说,他们几乎是架着冯慕白,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村里那座最“体面”的茅屋狂奔。
刚冲到那哭嚎声震天的破屋前,眼前的景象就让冯慕白心头一沉!
土炕上,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孩双眼翻白,身体正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着!
他牙关紧咬,嘴角溢出白沫,小脸烧得通红。
村长媳妇,一个同样瘦削的妇人,正用一块破布蘸着冷水,不停地擦拭孩子的额头、腋窝,试图用这古老而无奈的方式降温,可那孩子依旧像一块燃烧的炭。
她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老村长,那个面相愁苦威严的老者,此刻仿佛又老了十岁,佝偻着背站在炕边,一双粗糙的大手死死攥着,指甲掐进了掌心,浑浊的老眼里满是血丝和绝望。
他就这么一个独苗儿子!
屋里屋外围满了村民,人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灰败的阴影。
“让开!
我有药!
我能救他!”
冯慕白挤开人群就要冲进去。
“站住!”
一个满脸褶子、看起来是村里长辈的老汉猛地拦在她面前,他用怀疑和警惕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冯慕白格格不入的现代衣着,“你到底是什么人?
穿得奇奇怪怪,来历不明!
狗娃早上还好好的,怎么你一来村里就……就撞上这等恶煞?!
谁知道你这红水水是不是更害人的东西!”
“对!
不能信她!”
“把她捆起来!”
绝望和恐惧最容易滋生恶意,几个青壮汉子红着眼,抄起了门边的锄头和棍棒,恶狠狠地围了上来!
冯慕白脸色煞白,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敌意,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早知道是这样的处境她就不来了,躺在她的出租房里不好吗?
有吃有喝有手机玩的。
她怕死,怕得要命,尤其是一想到可能被这些愤怒的村民活活打死。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想把手里的药藏起来。
就在这个时刻——“呃啊——!”
炕上的狗娃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抽气,小小的身体猛地一挺,随即软了下去,抽搐变得微弱,呼吸更是细若游丝!
“儿啊——!!”
村长媳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整个人瘫软在炕沿。
老村长身体剧震,看着小儿子那副模样,老泪终于滚落下来,捶打着胸口,发出痛苦的呜咽。
那一刻,冯慕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她看着那个即将消逝的小生命,看着那对悲痛欲绝的父母,现代教育对生命的敬畏,以及心底那点未曾泯灭的善念,竟然短暂地压过了铺天盖地的恐惧。
也许……也许真的能救呢?
布洛芬退烧很快的……如果因为我的犹豫……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因为紧张而发颤,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对着老村长喊道:“老村长!
让我试试!
就试一次!
我若害了他,你们这么多人,我只有一个人,难道还担心我跑了不成,如果救不了他,我任你们处置!
但如果……如果万一我有办法能救他呢?
不让我试一下,你们这样不就等于是在害他!”
她的声音尖利,划破了屋内的悲泣和骚动。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老村长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冯慕白,又看看炕上气息奄奄的儿子,那眼神里的挣扎如同风暴。
最终,他猛地一跺脚,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对那拦路的老汉和众人嘶哑地吼道:“让她试!
都让开!”
那老汉嘴唇哆嗦着,还想说什么,但被老村长杀人般的眼神瞪了回去,颓然退后一步。
村民们也让开了一条路,但手中的家伙却没放下,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她,充满了不信任。
冯慕白心脏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她紧紧攥着药瓶,一个箭步冲到炕边!
无视周围那些几乎要将她刺穿的目光,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拧开瓶盖,用自带的滴管精准吸取药液,一手小心却有力地捏开孩子紧咬的牙关,将带着草莓甜香的粉色药液,一滴、一滴,小心翼翼地挤进孩子滚烫的口腔深处!
整个屋子死一般寂静!
只有孩子母亲压抑到极致的抽泣和冷水擦拭身体的声音,以及冯慕白自己如雷的心跳!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狗娃通红的小脸上。
一秒……两秒……十秒……半分钟……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冯慕白的手心全是汗,紧紧握着空了的药瓶,指节发白。
她甚至能感觉到身后那些村民越来越焦躁和不耐的呼吸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压垮时——狗娃剧烈的抽搐慢慢停下来,紧蹙的眉头,几不可查地……松动了一点点?
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似乎……稍微平稳了那么一丝丝?
变化极其细微,但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
“呼……”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带着痛苦缓解意味的叹息,从孩子喉咙里逸出!
紧接着,那翻白的眼珠,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虽然依旧无神,却不再是那种死寂的白!
“儿……儿啊?”
村长媳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中的湿布掉落在炕上都浑然不觉。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触碰孩子的脸颊——虽然依旧烫手,但那种灼人的、仿佛要烧干一切的可怕热度,似乎……真的消退了一点点?!
“热……退了点?
真……真的退了点!
老天爷啊!”
她猛地抬头,看向冯慕白,那眼神里的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敬畏!
“神……神药!!”
“仙……仙丹啊!”
“她……她真把狗娃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震惊、狂喜、难以置信的低语在人群中扩散开来!
之前拿着锄头棍棒的汉子,手一松,武器“哐当”掉在地上,脸上写满了茫然和敬畏。
那拦路的老汉,更是如同被雷劈中,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冯慕白,仿佛看到了神迹!
“噗通!”
老村长第一个朝着冯慕白,首挺挺地跪了下去!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土地上!
“多谢仙姑救我幺儿的性命!
老朽……老朽给您磕头了”!
“噗通!
噗通!
噗通!”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屋里的村民,连同屋外围观的,齐刷刷地朝着冯慕白跪了下去!
“活菩萨显灵啊!”
“多谢仙姑救命之恩!”
“白……白仙姑!
救苦救难的白仙姑啊!!”
此起彼伏的呼喊,充满了最原始的敬畏和感激,汇聚成一股声浪,冲破了破败的茅屋。
冯慕白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的村民,看着老村长磕头时颤抖的花白头发,看着那位母亲抱着终于安稳睡去的孩子喜极而泣的脸……她心中的恐惧和余悸慢慢被一种酸涩而温暖的情绪取代。
这些人是如此的贫穷、蒙昧,却又如此的……真实。
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己,这样本能的希望却在这样的末日里变成了一种奢望。
他们需要我,这个念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慕白无比庆幸当初她选择了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跪拜的村民耳中:“都起来!
我不是什么仙姑菩萨!”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望着眼前这一群感恩淳朴的村民,她的内心一片温馨安宁,谁也不会想到不久之后这里就会彻底变成一片废墟,废墟之上到处是血雨腥风,鬼哭狼嚎,活脱脱一副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