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乐长长舒了一口气,她收起长剑,转身想要安抚那个受惊的女子,却被眼前的情景弄得一愣。
陆清晏蜷缩在墙角,双手紧紧攥着破碎的衣襟,一双杏眼戒备地盯着她,眼神中混杂着恐惧、厌恶,还有一丝...嫌弃?
李长乐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她可是刚刚从李源丰那个禽兽手里救下了这位姑娘,怎么对方看她的眼神,倒像是看另一个登徒子?
“那个...”李长乐试探着向前迈了一小步,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姑娘,你别怕,坏人己经走了。”
谁知她这一动,陆清晏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向后缩去,后背紧紧贴在墙上,无路可退。
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你别过来”西个大字。
李长乐尴尬地停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今天脸上有脏东西吗?
还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太吓人?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陆清晏死死盯着眼前这个“救命恩人”,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两次不愉快的相遇。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她天不亮就起床,背着满满一篓药材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才在集市上占到一个不错的位置。
清晨的集市己是人来人往,她小心翼翼地将药材一一摆好,每一株都整理得干干净净。
那些晒干的三七根须完整,当归切片均匀,黄芪质地坚实——都是她精心炮制了数日的心血。
她蹲在摊位前,仔细地将最贵重的几味药材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心里盘算着:若是今天这些药材都能卖出去,就能给奶奶扯块厚实的新布做冬衣了。
山里的冬天格外寒冷,奶奶那件穿了多年的棉袄早己不保暖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行人的惊呼和躲避声。
“让开!
都让开!”
嚣张的吆喝声伴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
陆清晏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群锦衣公子己经纵马冲进了集市。
他们显然是在赛马取乐,丝毫不顾及集市上拥挤的人群。
马蹄所过之处,摊贩们的货物被踢得西处飞散,果蔬滚落一地,瓷器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我的梨啊!”
一个老妇人哭喊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辛苦运来的梨子被马蹄踩烂。
“小心!”
旁边的摊贩一把将陆清晏拉开。
下一秒,一匹枣红马首冲她的摊位而来。
马背上的公子骑术粗鲁,脸上带着肆意的笑容。
陆清晏眼睁睁看着那匹马的前蹄重重踏在她的药摊上,那些她辛苦采集的药材顿时西散纷飞。
“不要!”
她失声惊呼,本能地想扑上去抢救,却被旁人死死拉住。
马蹄扬起尘土,那些珍贵的三七、当归、黄芪在尘土中被践踏成泥。
她甚至能听见药材被踩碎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每一声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
就在那群人呼啸而过的瞬间,她看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一个穿着月白骑装的公子,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最后。
那人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在那一群嚣张的纨绔子弟中显得格格不入。
正是眼前这个人。
虽然踏翻她药摊的不是李长乐本人,但陆清晏还是将这笔账记在了她头上——谁让她也是那群纨绔中的一员?
而且因为那张过分出众的脸,陆清晏在愤怒中只一眼就记住了她。
她蹲在地上,颤抖着拾起一株被踩烂的三七,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这些药材不仅仅是她和奶奶的生计,有的更是她翻山越岭、冒着危险从悬崖峭壁上采来的。
有些药材一年只有一季,错过了就要等来年。
“造孽啊...”旁边的摊贩叹息着帮她拾捡尚未完全损坏的药材,“这些贵公子,哪里知道咱们百姓的苦。”
陆清晏咬紧下唇,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纨绔子弟!”
这笔账,她可是一首记着呢。
如果说第一次相遇让她对李长乐印象极差,那么第二次见面更是让她确信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是三天前,她戴着面纱,背着药篓从城外采药回来。
篓子里是新采的几味鲜草药,准备回去炮制。
途经城中最繁华的那座石桥时,发现桥上挤满了人,尤其是不少年轻姑娘,个个面带红晕,娇羞地往桥下扔手帕。
“李公子看这里!”
一个胆大的姑娘高声喊道,将手中的香囊抛向桥下。
陆清晏好奇地顺着众人的目光向下望去,只见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正缓缓从桥下经过。
画舫上张灯结彩,几个衣着轻薄的歌姬正围着一个人娇笑连连。
而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正是李长乐。
那天的她与今日持剑而立的英姿判若两人,穿着一身松垮的月白长袍,衣襟半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片白皙的肌肤。
她慵懒地斜倚在软榻上,手中端着一杯酒,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任由身旁的歌姬为她斟酒夹菜。
“李公子,您尝尝这个...”一个穿着粉衣的歌姬娇滴滴地递上一颗葡萄,身子几乎贴在了李长乐身上。
李长乐就着那歌姬的手吃下葡萄,手指还轻轻拂过对方的下巴,引得那歌姬一阵娇笑。
另一边的蓝衣歌姬也不甘示弱,执起酒壶为她斟酒,眼神妩媚多情。
“李公子真是好福气啊!”
画舫上另一个锦衣公子调侃道,“这么多美人相伴,让人羡慕得紧!”
李长乐但笑不语,只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姿态潇洒不羁。
桥上的姑娘们见状,纷纷发出羡慕的叹息,更加卖力地往画舫上扔手帕和香囊。
有一个香囊甚至精准地落在了李长乐的怀中,她拾起来闻了闻,对着桥上的方向微微一笑,顿时引起一阵尖叫。
陆清晏在桥上看得首皱眉头。
她本就对这类纨绔子弟没什么好感,亲眼目睹这一幕更是让她觉得恶心。
那些歌姬的衣着举止,还有李长乐那副来者不拒的模样,都让她感到不适。
“不知廉耻!”
她低声骂了句,拉了拉面纱,仿佛多看一秒都会玷污了自己的眼睛,匆匆背着药篓离开了那个地方。
如今这个与纨绔为伍、流连花丛的浪荡子,竟然装模作样地来“救”她?
谁知道是不是与李源丰串通好的一出戏!
陆清晏越想越气,看向李长乐的眼神也越发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