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客厅里更暗，只有几缕微光勾勒出沙发和电视柜的残骸轮廓。
而在那片狼藉中间，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缓慢地移动。
它曾经可能是个人，但现在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身上挂着破烂的布条，动作僵硬而扭曲，关节发出令人不适的咯吱声。
它低着头，似乎在啃食地板上的什么东西，那嗬嗬声正是它呼吸——如果那还能叫呼吸——时发出的。
一只标准的、新鲜度尚可的蹒跚者，废土上最常见的低等变异体之一，没什么智力，主要靠听觉和嗅觉活动，攻击性一般，除非你靠得太近或者它饿急了。
丁止正琢磨着是看它啃完地板再走，还是弄出点动静看看它追人的蠢样子，悬浮在他旁边的书本突然又有了反应。
书页上的地图瞬间缩小到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加粗的红色字体，伴随着急促的、但音量较低的滴滴声：检测到低威胁变异生命体：‘蹒跚者’建议执行者立即清除，避免不必要的纠缠及潜在污染风险。
附：高效清除指南（点击展开）下面还真列出了几条要点，什么“攻击颈椎最有效”、“注意保持距离避免被体液喷溅”云云。
丁止瞥了一眼那行字，又看了看客厅里对此一无所知、还在专心致志啃地板的蹒跚者，嘴角撇了撇。
“清除？”
他对着书本压低声音，“它吃它的，我看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凭什么它碍着你了？”
书本上的字迹变幻：该变异体携带‘腐化孢子’，其活动会污染周边环境，扩大‘死寂区’范围，长期看将影响世界恢复进程。
清除它是为了……“打住打住，”丁止不耐烦地打断，“长远看大家都得死，我还管它污染不污染？”
他非但没有上前，反而往后缩了缩，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门框上，准备继续观摩这免费的“废土进食实录”。
他甚至从兜里又摸出那小半块压缩饼干，准备就着这场景下饭。
那蹒跚者似乎啃完了地板上的“美食”，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无目的地转着脑袋，灰白的眼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它似乎嗅到了什么，开始朝着丁止藏身的方向，一步一拖地挪了过来。
书本的滴滴声变得稍微急促了些。
警告！
目标己感知执行者存在！
建议立即采取行动！
丁止看着那蹒跚者越来越近，都能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混合着腐臭和霉菌的恶心气味了。
他叹了口气，把压缩饼干塞回兜里。
“真扫兴。”
就在蹒跚者伸出枯爪般的手，即将扑到门廊口的瞬间，丁止动了。
他没有选择书本建议的“高效”攻击颈椎，而是侧身让过扑击，同时抡起手中的撬棍，像打棒球一样，对着那蹒跚者的膝盖侧面猛地横扫过去！
“咔嚓！”
一声清晰的、让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蹒跚者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重心失衡，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上。
丁止看都没看它的脖子，抡起撬棍，又是几下猛砸，目标全是它的西肢关节。
“让你不好好待着！”
“让你打扰别人看戏！”
“让你长得这么丑还出来晃！”
几下之后，那蹒跚者只能在地上徒劳地扭动，西肢呈现出诡异的角度，再也站不起来了。
它嗬嗬地叫着，灰白的眼球死死盯着丁止。
丁止这才停下，用撬棍把它翻了个面，避开可能喷溅的体液，然后弯腰，从它破烂的口袋里，摸出了半包皱巴巴、但密封尚好的烟和一个金属打火机。
“哟，还有收获。”
他眼睛一亮，把烟和火机揣进自己兜里，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他踢了踢还在蠕动的蹒跚者残躯，对着书本耸耸肩：“清了。
虽然不是按你的法子。”
书本沉默着，页面上的红光和金字都消失了，重新变回那张带着金色箭头的地图。
但那箭头似乎……微妙地闪烁了一下？
像是系统在检索一个无法理解的指令。
丁止不再管它，拎着沾了些污秽的撬棍，吹着口哨，绕过地上那摊还在微微抽搐的“垃圾”，继续向废墟深处走去。
拯救世界是扯淡。
但顺手清理掉挡路的垃圾，还能捞点外快，这倒不算太亏。
至于那本破书说的什么污染，什么死寂区……关他屁事。
从居民楼废墟里钻出来，外头铁锈色的天光刺得丁止眯了眯眼。
风更大了些，卷起的沙砾打在脸上，有点疼。
他掂量了一下插在背包侧的撬棍，又摸了摸兜里那半包皱巴巴的烟，算是有了点微不足道的底气。
那本亮黄色的书依旧悬浮在他身侧，像个沉默又固执的幽灵，页面上的地图和那个指向远方的金色箭头稳定地散发着光芒。
丁止抬头，辨了辨方向。
书本指示的“锈蚀峡谷”在城市的另一端，需要穿过大片废弃的城区和工业带。
那地方他以前远远瞥见过，被一种不祥的、带着金属锈蚀味的浓雾笼罩着，不是什么好去处。
“走吧，”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那本破书听，“早点干完你那破活儿，早点让我选C。”
他迈开步子，没有选择相对好走但可能埋伏着更多“惊喜”的主干道，而是钻进了建筑物之间狭窄的、被瓦砾半掩的小巷。
这是他在废土生存五年养成的习惯——走别人不走的路，看别人看不到的“风景”，顺便减少被当成“风景”看的几率。
小巷里光线昏暗，堆积的垃圾和不知名的骸骨散发出更浓重的***气味。
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色彩诡异的苔藓和真菌，有些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活物。
丁止尽量避开那些看起来特别可疑的菌毯，手里的撬棍不时拨开挡路的障碍。
书本安静地跟着，只有在他明显偏离箭头方向太远时，才会发出轻微的、类似静电的“滋滋”声提示，倒也没再搞出刺耳的警报。
走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前方传来隐约的水滴声和一种……像是很多细小爪子刮擦金属的声音。
丁止停下脚步，竖起耳朵。
声音是从巷子尽头一个半塌的地下室通风口传来的。
他凑过去，借着书本散发的微弱金光往里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