妊娠,六周。
短短四个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江风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他呆呆地看着那份报告,又看了看床上那个已经陷入疯狂的女人,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怀孕了?
林晚怀孕了?
六周前……
江风飞快地在脑中计算着时间。
那时候,他和林晚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
他忙于工作,她冷漠疏离。
两人分房睡,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个孩子……
不可能是他的。
唯一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这个孩子,是苏哲的。
江风猛地抬头,看向林晚。
林晚也正死死地盯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怨毒。
“你看什么!”她歇斯底里地尖叫道,“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都是你们伪造的!”
她一边喊,一边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像个真正的疯子。
“我得了癌症!我快要死了!我怎么可能怀孕!”
“你们都在骗我!你们都想害我!”
护士被她的样子吓坏了,连忙上前安抚。
“林女士,您冷静一点!您没有得癌症!”
“您之前的那些症状,呕吐,乏力,食欲不振,都只是早孕反应而已!”
“那份胰腺癌的诊断报告,是……是弄错了!”
弄错了?
江-风和林晚,同时愣住了。
“什么叫弄错了?”江风抓住护士,急切地追问。
护士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就……就是……前段时间,我们医院的系统出了点问题,导致一部分病人的信息和报告,发生了错乱……”
“林女士的这份胰腺癌报告,其实是另一位同名同姓的病人的。”
“我们也是今天才刚刚核查出来……真的非常抱歉!”
护士一个劲地鞠躬道歉。
而江风,已经完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那句“弄错了”。
所以,从头到尾,林晚根本就没有得癌症。
那场所谓的“生命尽头的报复”,不过是一场因为医院失误而引发的、荒谬绝伦的闹剧。
而他的月月……
他的月月,就死在了这场可笑的闹剧里。
成了一个最无辜、最悲惨的牺牲品。
“噗——”
一股腥甜的液体,从江风的喉咙里,猛地喷涌而出。
他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洁白的地砖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绝望的红梅。
“江先生!”护士惊呼一声,连忙过来扶他。
江风却推开了她。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一步步,走向那个已经彻底呆滞在床上的女人。
林晚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疯狂,没有怨毒,只剩下一种死灰般的空洞。
她大概也无法接受这个荒诞的现实。
她以为自己即将走向生命的终点,所以策划了一场自以为是的、悲壮的复仇。
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只是一场乌龙。
她没有得绝症。
她只是怀孕了。
怀了她最“心爱”的表弟的孩子。
而为了这场不存在的复仇,她亲手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上了绝路。
何其讽刺。
何其可悲。
“林晚。”
江风站在她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吐血的人,不是他。
“现在,你满意了?”
林晚的眼珠,动了一下。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着江-风。
看着这个被她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丈夫。
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两行清泪,从她空洞的眼眶里,无声地滑落。
是悔恨吗?
还是绝望?
江风已经不在乎了。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灿烂,明亮,一如他们初见时的模样。
“林晚,你知道吗?”
“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离婚协议书。”
“就在车祸发生的前一天。”
“我本来想,等你和月月从农家乐回来,就跟你谈。”
“我想放你自由。”
“也放过我自己。”
林晚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江风,眼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情绪。
那是震惊,是错愕,是……无法言说的痛苦。
“我甚至……”江风继续笑着,只是那笑意里,带着无尽的悲凉,“我甚至,已经买好了去阿根廷的机票。”
“我想,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去,那我就陪你去。”
“就当是……我们最后的旅行。”
江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被揉得皱巴巴的机票,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然后,他转过身,不再看她一眼。
他一步步,走出了这间充斥着谎言、背叛和荒诞的病房。
他走过长长的走廊,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外面的阳光,依旧刺眼。
江风抬起头,迎着阳光,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生命里的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那个叫林晚的女人,那个叫月月的女儿,那个叫江风的男人……
都死了。
死在了那场,本不该发生的车祸里。
死在了那份,被弄错了的病历上。
死在了这场,荒诞到极致的人间悲剧中。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律师打来的。
“江风!苏哲那边,有新动作了!”
“他的律师,刚刚向法院提交了一份新的证据!”
江风麻木地听着。
他已经不在乎了。
“是一段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律师的声音,急促而凝重。
“录像显示,在撞车前,苏哲和林晚,在车里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林晚……林晚好像在抢夺方向盘!”
“最后那一刻,踩下油门的,不是苏哲。”
“是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