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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榆钱香

发表时间: 2025-10-21
1978年的春天来了,老榆树又来救命了。

六岁的程英是被娘亲忙碌的声响吵醒的。

锅铲刮着锅底,剌啦剌啦地响;水瓢碰着水缸,哐当一声。

程英不用看也知道,娘亲马秀兰正就着煤油灯那点豆大的光,热着昨晚剩下的那点照得见人影的红薯粥。

外面很冷,倒春寒的风钻进窗棂,程英把裹在身上的破被子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咬着牙爬了起来。

程英套上那件补丁摞补丁的褂子,旧布鞋己经破了洞,她在脚趾头上裹了两圈布,穿上鞋,轻手轻脚走到灶台边。

“娘,天还黑着呢。”

她揉着眼睛,声音带着睡意。

马秀兰没回头,手在围裙上急急地抹了一把:“得赶早去捋榆钱,刮点树皮,晚了,连树杈子都让人抢没了。”

爹程永忠蹲在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锅子,烟雾缭绕里,传来他的声音:“队里一早要开会,定今年的生产计划,我去不了,英子,你陪你娘去吧。”

天刚蒙蒙亮,娘俩就出了门。

村子躺在华北平原上,放眼望去,一马平川。

可这地长不好庄稼,一眼望过去,白花花。

地里头,隔不远就一条排水沟,把平整的土地割得千疮百孔。

程英看着心疼,小声说:“娘,地把坏了……”马秀兰攥紧了手里那把豁了口的旧镰刀,叹了口气:“不是在坏地,是在给地治病哩。

等这病治好了,咱就能吃饱饭了。”

村外那条更大的排水沟边上的老榆树,能够着的低处早己被捋得精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马秀兰踮着脚,用镰刀头去刮那些粗糙的树皮。

她的技术是真好,一下就能刮下一条。

“英子,”她回头招呼,“你身子轻,看能不能爬上那矮枝,把那头的榆钱够下来。”

程英仰起头,看着高处那一簇簇嫩绿的、像小铜钱似的榆钱儿。

她挎紧那个快比她人还大的布包,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抱住粗糙的树干,小脚丫用力一蹬,像只灵敏的猫儿,爬了上去。

程英仰头看着高处那簇尤为茂盛的榆钱,一簇一簇的,格外诱人。

她想也没想,就爬了过去。

“英子,就底下这点就行了,快下来!”

马秀兰在树下扯着嗓子喊,手里的镰刀也无心刮树皮了。

、“没事,高处多。”

程英接着往上爬。

树干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危险!

你给我抓紧喽!”

马秀兰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扔下镰刀,仰着头,眼睛死死盯着女儿小小的身影。

两只手不自觉地张开,围着树干随着女儿的身影挪动着脚步。

春天的风还是不小的,时不时就吹过来一阵。

程英就抱住树干,等风吹过了,再摘榆钱。

看的树下的马秀兰那个揪心。

她也不敢说话了,生怕程英分心,脚踩空,掉下来。

她脑子里不知道想了多少程英摔下来的场景,首到程英背着那满满一整包的榆钱下来,马秀兰才回过神来。

马秀兰一个箭步冲上去,照着她的***就拍了一下。

“你这妮子!

胆儿忒肥了!

下次不准爬这么高,听见没!”

马秀兰的声音又急又厉,“上头风那么大,枝子要是脆了,摔下来可咋整!

你要吓死娘啊!”

程英被拍得一缩,笑道:“没事,那树结实着呢。”

马秀兰摇了摇头,找到地上的镰刀,继续刮树皮。

程英看着那干碴碴的树皮,程英忍不住问:“娘,这树皮,真的能吃吗?”

马秀兰回过头,脸上挤出一种近乎温柔的坚定:“傻丫头,这可是老天爷给咱们留的‘面口袋’呢。

你看,”她用刀尖在粗糙的树皮上轻轻一划,露出底下淡黄白色的内里,“这层软皮,就是最养人的东西。

刮下来,磨成粉,掺上点儿棒子面,加点你摘的榆钱,就是顶顶管饱的干粮。”

“娘,您歇会儿,我来试试。”

程英看着起劲,她娘说什么也不让她去爬树了,也想试试刮树皮。

马秀兰看着程英那小个头,笑着说道:“你现在还小,刮不动,还是我来吧。”

程英不服气了:“不试试你怎么知道我刮不动。”

她的倔强劲上来了,拉着马秀兰的衣服,不松手。

马秀兰没办法:“唉,给你试试,试一下就知道费劲了。”

她把那柄旧镰刀递过去:“住着点儿意,别伤到你自己。”

程英接过镰刀,小手一挥:“没事儿,伤不到我,拿镰刀忒躲着我走。”

她两只手紧紧握住刀把,学着娘的样子,将镰刀头抵在粗糙的树皮上,然后憋足了气力,小脸涨得通红,“嘿”地一声往后拉。

镰刀划着树皮就下去了,没割到。

“意外。”

程英嘿嘿一笑。

说完,她把刀卡在树皮里,刀口吃进去,用力一拉,那镰刀只动了少许,远没有娘亲割的时候那么丝滑。

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几乎是吊在了镰刀把上,双脚都蹬住了树干,才终于“咔嚓”一声,割下来一小块儿。

“看,我说你刮不动吧。”

马秀兰去接镰刀。

程英把镰刀递给娘亲:“你这刀太钝了。”

她把一根沾了树皮屑的手指放进嘴里,咂摸了一下,眼睛微微一亮:“娘,是有点甜味儿呢!”

马秀兰笑了:“是啊,树的精气神儿都在这里头了,咋能不甜?

等磨成粉,那股子草木香才叫好闻呢。”

割了不少树皮,马秀兰找了草绳,把树皮捆在一块,扛在背上,拉着程英往家走。

母女俩回到那个黄土垒成的小院时,日头己经升得老高。

程永忠正蹲在屋门槛上,手里的烟袋锅己经熄了火,显然等了有一会儿。

他看见娘俩身上挂着的布包和成捆的树皮,赶忙站起身迎过来,将那些榆钱和树皮接过手。

“唉,弄回来这些,不容易。”

他掂量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沉,“掺上棒子面,够顶好几顿了……下晌我拿去石磨那儿碾成粉。”

马秀兰用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迫不及待地问:“他爹,会上咋说的?

今年咱队里啥章程?”

程永忠把东西小心放在院里的矮桌上,脸上透出点不一样的神色:“定了,上头让咱三队负责村东那片地,种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