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在地板上缓慢爬行。
路明非坐在床沿,手机屏幕暗下去又亮起,反复三次。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肺里残留的那些来自未来的铁锈味都挤出去。
日期确认无误。
这不是梦,是战场。
而他手里握着唯一的地图——关于未来的记忆。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骨节泛白。
若是从前,他大概会狂喜,会不知所措。
但现在,他只觉得一种冰冷的沉重压在肩胛上,呼吸都带着刀刃般的清晰。
他拨通了第一个号码。
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忙音,每一声都敲打在神经上。
“喂?”
那头终于接起,背景音嘈杂,夹杂着游戏特效和薯片碎裂的声响。
芬格尔的声音懒散得像一团湿漉漉的棉花。
“是我。”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是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
“……见鬼。
你这声音听起来像是刚从坟里爬出来。”
“帮我准备两份身份,”路明非打断他,语速平稳,没有任何寒暄,“要干净的,经得起查。
再找一条能悄无声息离开日本的船。”
“哇哦……师弟,你这是要把天捅个窟窿?”
芬格尔的语调变了,那股玩世不恭沉淀下去,露出底下属于前精英的锐利,“蛇岐八家?
还是猛鬼众?
或者……更糟?”
“比那更糟。”
路明非看着窗外刺眼的蓝天,“我要从他们眼皮底下,偷走他们最珍贵的‘东西’。”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
能听到芬格尔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快得像是骤雨打芭蕉。
“代价不菲。”
芬格尔最终开口,声音压低了,“这种级别的‘消失’,需要打点的环节太多。”
“报酬会让你满意。”
路明非报出几个名字,是日本分部几个高层秘密情妇的住址和账户,这些是在上一次轮回的混乱中,由源稚生无意间透露的,“这些是定金。
事成之后,还有猛鬼众三个安全屋的准确坐标,以及……关于校长私人红酒窖密码的趣闻。”
芬格尔吹了声口哨,短促而尖锐:“我开始喜欢上这个疯狂的计划了。
资料发我加密频道。
二十西小时内,给你初步方案。”
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电话挂断。
路明非放下手机,掌心有汗。
他走到窗边,楼下街道车水马龙,行人如织,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而他将要亲手打破这片平静。
他再次拿起手机,这次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号码拨出,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
“师兄。”
他开口。
“嗯。”
楚子航的声音一如既往,简洁,稳定,像他握刀的手。
“我在东京。”
“知道。”
“我需要你。”
路明非顿了顿,这三个字重若千钧,“来帮我……救一个人。”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应。
只有平稳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像某种令人安心的节拍。
没有问为什么,没有问救谁,没有问敌人是谁。
“位置。”
楚子航说。
“新干线,东京站。
到了联系。”
“好。”
通话结束。
前后不到十五秒。
路明非缓缓吐出一口气,一首紧绷的肩膀稍稍松弛了一些。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精准地点开几个隐藏在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内网深处的子目录。
上一次,他作为平复局势的“功臣”,曾短暂拥有过这里的部分权限。
他记得那些路径,像记得回家的路。
账户余额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一笔笔资金通过预先设定的、无法追踪的路径悄然转移。
这是他为自己和绘梨衣准备的“未来”的第一块基石。
做完这一切,他合上电脑,房间陷入寂静。
窗外的阳光依旧猛烈,将城市的轮廓切割得棱角分明。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绘梨衣化作光点时,那虚无缥缈的触感。
这一次,他不会让任何东西从指缝间溜走。
棋盘己经摆好,棋子正在就位。
而这场无声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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