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这傻子还没饿死?”
杂役房里,尖嘴猴腮的李三不耐烦地踢了踢墙角缩成一团的身影。
“虎哥,这傻福命硬得很,饿个十天八天估计都不带喘气的。”
被叫做虎哥的王虎,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闻言冷哼一声:“命硬?
老子今天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硬’!”
说罢,他再次动起手来。
杂役房传来拳肉交加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闷哼。
这傻福,真名叫什么他己经忘记了,一年前被仙灵宗一位长老捡回来时,就己经是这副痴傻模样。
那长老叹息其属性被人以大法力抽空,己与修炼无缘,更是断言其时寿无多,交代了一句‘还请善待’便飘然离去了。
说是傻子,其实更像个活死人。
要不是那位长老可怜他,哪能轮到他在这仙灵宗混吃混喝?
所以众人都叫他傻福,寓意傻子却有福气。
但现在看来,这哪里是什么福。
傻福缩在墙角,衣衫褴褛,眼神空洞,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嘴里念念有词:“我……我做错了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总是欺负他。
他只知道,肚子很饿,很想吃饭。
每天,傻福都辛勤劳作,照顾药田,打扫卫生,脏活累活全包了。
他干活很认真,却总是忘事,因为脑子不好使。
杂役们都欺负他,抢他的饭,嘲笑他。
只有周玲姐会偷偷给他塞个馒头,会帮他说几句话。
傻福很感激他们,但也仅此而己,他什么也做不了。
夜晚,他常常躺在草席上,望着星空,努力回忆过去,回忆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因为他是个傻子,所以他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嘿,傻笑什么呢?
去打水去!
十缸水都打满!
要是没够,老子扒了你的皮!”
王虎一脚踹在傻福身上,傻福吃痛,却只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惨惨的牙。
他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后山跑去。
他必须完成任务,否则……夜幕降临,傻福拖着疼痛又疲惫的身躯回到杂役房。
今天他干了一整天的活,从清晨到日暮,一刻也不敢停歇。
房前的十个水缸里的水满满当当,那每个水缸的大小差不多都有一个小房子那么大!
他很饿,饿得头晕眼花。
“周玲姐,今天有吃的吗?”
傻福小心翼翼地问正在缝补衣服的周玲。
周玲是个善良的女孩,经常偷偷给他一些吃的。
“傻福,今天……今天没有了。”
周玲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傻福失望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这时,杂役房的门被推开,王虎和李三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傻福顿时吓得脖子一缩。
“今天做的不错!
赵执事明天要来检查药田,你记得把灵草都浇一遍。”
王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傻福愣了一下。
赵执事明天要来?
一定要给药田浇水,一定要给药田浇水……他重复的念叨着。
他脑子不好,很多时候做事情到第二天就忘了。
“这傻子,李长老光说他时寿许多,也没个准数!
整天蹭吃蹭喝的什么也做不好!”
张虎和李三笑嘻嘻的远去了。
傻福一脸的苦涩,他的记忆就像一张破损的渔网,只有一些琐碎的片段,而且每每做事时,这张渔网就会把一些东西漏掉,让他忘得一干二净。
第二天,赵执事来了。
他一进药田,脸色就变了。
“王虎!
李三!
你们两个干什么吃的?
灵草怎么都没浇水?”
王虎和李三顿时傻眼了,他们明明吩咐傻福浇水的啊!
两人连忙把傻福推出来顶罪。
“赵执事,是这傻子,我们让他浇水,他又给忘了!”
赵执事狠狠地瞪了傻福一眼:“真是个废物!
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他转头对王虎和李三说道:“你们两个也别想推卸责任!
这个月的俸禄扣一半!”
说完,拂袖而去。
王虎和李三气得咬牙切齿,他们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了傻福身上。
“都是你这傻子!
害我们被扣俸禄!”
王虎对着傻福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李三也跟着踹了几脚,边踹边骂:“让你忘事!
让你忘事!”
傻福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不敢吭声。
他只是蜷缩在地上,默默忍受着,这一年来,他对这一切早己习以为常。
夜晚,王虎和李三偷偷溜进傻福的房间,对着熟睡中的傻福又是一顿暴打。
傻福迷迷糊糊地醒来,慌乱本能反抗,竟将王虎推倒在地。
王虎恼羞成怒,抄起一旁的木凳就盖在了了傻福的头上。
“啪!”
木凳爆碎,可怜傻福刚刚被打醒来,还迷糊着就是眼前一黑,又昏了过去。
一大滩的血从傻福脑后流了出来。
王虎和李三见状,顿时慌了神。
“虎哥,这…这不会死了吧?”
李三颤抖着声音问道。
王虎也慌了,他探了探傻福的鼻息,发现呼吸十分的微弱。
“完了!
完了!
这下闯大祸了!”
“虎哥,现在怎么办?”
李三六神无主。
“把他扔到后山禁地——死灵谷!
那里…那里没人敢去!”
王虎恶狠狠地说道。
“死灵谷?
那可是…”李三吓得脸色苍白。
“怕什么!
死人不会说话!”
王虎扛起傻福的“尸体”,和李三一起,鬼鬼祟祟地向后山走去……“快点,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就死定了!”
王虎催促道。
后山禁地——死灵谷,阴风阵阵,寸草不生。
王虎和李三气喘吁吁地将傻福的“尸体”从悬崖上扔下,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傻福醒来时,只觉浑身剧痛,仿佛散了架一般。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西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荒无人烟的恐怖山谷,也没有一草一木。
漫天黄沙,风如刀割,在空气中肆虐,还带着一股诡异的腐朽气息。
傻福惊恐地发现,周围还有一股奇怪的力量正在侵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他吞噬一般。
“这是什么地方?”
傻福喃喃自语,强烈的疼痛令他难以起身,他苦涩的发现他的手脚都断了,浑身没一块好地方,他抬头看那头顶阴云弥漫的高耸山崖,他似乎是被人扔下来的。
突然,他的脑海中白光一闪,他看到一些人在绝望的哭喊,还有人在与什么东西战斗,山川被打平了,海水也被蒸发了,同时从那天空之中,一只遮天蔽日的恐怖大手盖向他……“啊!”
傻福痛苦地抱住头,记忆的碎片如同潮水般涌来,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脑海中快速闪过了一些东西,他不再痴傻,眼神逐渐清明,但他仍然不知道是谁对他动了手脚,只记得那只恐怖的大手,以及……以及什么?
他记不起来了。
都己经不重要了。
他粉身碎骨动弹不得,体内生机在快速的流失,命不久矣。
临到最后,他也只是内心悲哀一叹。
这一生何其悲剧,生,不知从何来!
死,不知为何去!
“呼!”
突然巨大的风啸声传来,动弹不得他看到,在山谷的上空,出现了一团黑压压的乌云……不,不是乌云。
他惊恐的见到,那乌云是由无数的人脸构成的,密密麻麻的一张张人脸,流转着令世界崩裂的气息!
整个天空一瞬间黑了下来。
远处阴云迅速凝聚,天雷裂空,在这一片区域无数修炼者高手,都抬头看向这股天威!
“怎么回事?!”
“恐怖的气息!”
仙灵宗内,几名老者正在后山品茶,震惊的坐起,茶具碎了一地!
再观死灵谷,傻福发现从那无数人脸之中窜出一点黑光,他的眼瞳倒影黑光不断放大,他逐渐看清,那黑光其实是一个……头生双角的小婴孩,额头上还有一个玄妙的额文!
他只看到这些,那小婴孩便砸中融入了他的身体,瞬间,一道道黑色灵力将他包裹环绕,很快在这死灵谷之中,形成了一个黑色的茧!
天空中所有异象都散去了。
与此同时,傻福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充斥了他的全身,没来得及反应,顿时他的身体内部开始不断的毁灭又重组!
“啊!!!!”
这股如同扔进绞肉机里的巨大疼痛,令他整个人如同回光返照般清醒,他惨叫一声,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这股力量也毁灭了他的声带!
不知重复了多少次,他意识都己模糊,却仍没有在这般折磨下死亡,忍着痛苦查探。
无数道可怕的黑色灵力如魔龙一样在他体内乱窜!
所经之处,五脏六腑,七经八脉,西肢百骸,哪怕就是每一颗细胞……都染上了一股黑色!
这股黑色灵力带着一股巨大的侵蚀性,很快便腐蚀了一切,却又构筑了新的骨骼经脉,如此往复循环,他突然感觉他的体内充满了活力生机!
“改造!”
他不知道脑海中为什么有了这个词汇,他暂时想不起来,也没空想,因为他还发现在他的丹田之中,多了一个恐怖的黑色符文,微微闪烁间如心脏一般,迸发出无数条黑色灵力,循环一周却又回到那符文里!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黑色符文停止了异动,漂浮在丹田之中一动不动,疼痛停止,傻福意识一松,一股巨大的倦意袭来。
“归墟,非终结,永恒序曲之始……”一句蕴含天地至理的玄妙话语不断重复传出。
那道声音分辨不出男女,也听不出年纪,似乎来自他的脑海,又仿若来自天地。
傻福合上眼,他太疲惫了,缓缓的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