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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发表时间: 2025-10-25

接下来的几天,沈清悦将自己彻底埋进了学业和小组作业里,像一只受惊的鸵鸟,试图用高强度的理性思考来淹没心底那片混乱的感性泥沼。她刻意回避任何可能想起林砚深、想起那场家宴、想起那只玉镯的瞬间。

《高级微观经济学》的课堂成了她意志力的试炼场。她依旧坐在那个固定的位置,笔记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详实工整,仿佛要将课件上的每一个字都刻进脑子里,以此阻挡讲台上那个身影所带来的无形干扰。

林砚深也似乎彻底回归了“林教授”的模式。他的授课依旧精准严谨,目光扫视全班,不会在她身上多停留半秒。他甚至没有再通过助教周铭给她任何“随机”的资料,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那条冰冷而平行的轨道。

然而,有些东西一旦裂开,就无法复原。

沈清悦发现自己开始无法控制地观察他。观察他讲课时不疾不徐的手势,观察他偶尔推一下无框眼镜时修长的手指,观察他背过身板书时衬衫肩线处利落的褶皱……这些以往被她刻意忽略的细节,如今却像被施了魔法,清晰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发现自己竟然能从他毫无波澜的语调里,分辨出他今天是用三支粉笔还是四支,能从他平静的面容上,捕捉到一丝几不可察的疲惫。

这种不受控制的、过度的关注,让她感到恐慌。她知道,自己正在背离协议的初衷,正在让一个原本清晰的“合作变量”,演变成一个可能干扰她整个人生模型的“风险因子”。

周五下午,是《高级微观经济学》的小组作业答辩。沈清悦所在的小组抽到了靠后的签位。她和组员们坐在教室后排,看着前面各组上台展示,听着林砚深精准而犀利的提问与点评。

轮到他们组时,沈清悦作为模型构建的核心阐述者,走上了讲台。调整好麦克风,抬头迎向台下时,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与坐在第一排正中的林砚深相遇。

他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放在桌前,姿态放松,眼神却带着审视的锐利,如同等待检验成果的考官。

那一刻,沈清悦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长期学霸的素养让她迅速稳住了心神。她深吸一口气,将杂念摒弃,开始清晰地阐述他们的模型假设、推导过程以及最终结论。

她的逻辑清晰,表达流畅,将那个复杂的市场失灵模型讲解得深入浅出。讲到关键处,她甚至忘记了台下林砚深的存在,完全沉浸在了学术推导的世界里,眼中闪烁着自信而专注的光芒。

阐述完毕,进入提问环节。林砚深率先开口,问题直指她模型中的一个参数设定敏感度问题,非常刁钻,切中要害。

若是以前,沈清悦可能会感到紧张。但此刻,一种莫名的好胜心被激发起来——她不能在他面前露怯,不能让他觉得她的学术能力配不上之前所有的“表演”。

她略微思索,便给出了一个极其巧妙的回答,不仅解释了参数设定的合理性,还引申出了几种不同情境下的稳健性检验思路,完美地化解了这个问题。

她看到林砚深交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激赏?

随即,他又提出了两个问题,一个比一个深入,仿佛在有意测试她的边界。沈清悦一一接招,思维高速运转,回答得滴水不漏。整个答辩过程,不像师生问答,更像是一场高手之间的棋局对弈,充满了智力交锋的***。

当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毕,林砚深微微颔首,没有再追问,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思路清晰,论证严谨。不错。”

能得到他一句“不错”,在A大经济学院已是极高的评价。台下响起了掌声,组员们也向她投来钦佩的目光。

沈清悦走下讲台,感觉后背出了一层薄汗,但心底却涌起一股酣畅淋漓的成就感。然而,这股成就感很快就被另一种情绪覆盖——她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在意他的评价,如此渴望得到他的认可。

这太危险了。

答辩结束,已是傍晚。沈清悦和组员们道别,独自一人背着书包走向图书馆,准备继续晚上的自习。秋意渐深,晚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她裹紧了外套,低头快步走着。

刚走到图书馆前的林荫道,一个带着戏谑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哟,这不是沈学霸吗?哦不,现在或许该叫……嫂子?”

沈清悦脚步一顿,心头猛地沉了下去。这个声音……她循声望去,只见林砚泽靠在一辆颇为扎眼的跑车旁,手里把玩着车钥匙,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今天穿得更加休闲时髦,与周围行色匆匆的学生格格不入。

他怎么会在这里?A大校园可不是他平时会涉足的地方。

“堂弟。”沈清悦维持着基本的礼貌,语气疏离,“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未来的嫂子,关心一下你的学业吗?”林砚泽走近几步,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刚才的经济学答辩,很精彩啊。我哥……哦,就是林教授,看来没少给你开小灶吧?”

这话语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直接将沈清悦在学术上的出色表现,归功于林砚深的私下辅导,或者说,某种不正当的关系。

沈清悦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堂弟,请注意你的言辞。我的学业成绩,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与林教授无关。他在学术上的严谨和公正,是全校公认的。”

“是吗?”林砚泽嗤笑一声,显然不信,“可我听说,你之前可是收到过林教授‘特意’准备的参考资料呢。这难道也是‘公正’?”

沈清悦心中一惊,他连周铭分发资料的事情都知道?看来他在A大也并非毫无耳目。这更让她警惕。

“那是助教随机分发给课堂表现优秀的学生,不止我一人收到。”沈清悦冷静地反驳,“如果你对此有疑问,可以向学院反映,或者直接去问林教授本人。”

她搬出了林砚深,希望能震慑住他。

然而,林砚泽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恶意的挑衅:“问我哥?他当然会维护你。不过嫂子,你说,要是让学校里那些崇拜林教授的学生知道,他们心目中不食人间烟火的男神,其实早就和自己的学生隐婚了……会怎么样?”

沈清悦的呼吸一窒,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知道了?他怎么知道的?是猜测,还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看着她骤然变化的脸色,林砚泽得意地笑了:“别紧张,嫂子。我现在也就是猜测,毕竟你们隐藏得真好。不过嘛,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就是好奇,你说我哥那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对你这么个女学生……如此特别呢?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的话语极其侮辱人,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

沈清悦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不能被他激怒,不能自乱阵脚。

“林砚泽,”她直呼其名,声音冰冷,“你的想象力很丰富,但很可惜,用错了地方。我和林砚深之间,无论是哪种关系,都与你无关。如果你有任何证据,大可以去公开。如果没有,就请停止你毫无根据的诽谤和骚扰!”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林砚泽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话还没说完呢,嫂子急什么?”

手腕上传来被禁锢的疼痛感和令人作呕的触感,沈清悦又惊又怒,奋力想要挣脱:“你放开我!”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林砚泽,放开她。”

沈清悦猛地转头,看到林砚深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开外。他应该是刚从教学楼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公文包。夕阳的余晖在他身后勾勒出金色的轮廓,却丝毫无法融化他脸上那层骇人的冰寒。

他的目光,如同利刃般,直直射向林砚泽抓住沈清悦的那只手。

林砚泽显然也没料到林砚深会突然出现,脸色变了一下,手下意识松开了些。

林砚深几步走上前,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直接伸手,以一种看似随意、实则蕴含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动作,格开了林砚泽的手,将沈清悦护在了自己身后。

他比林砚泽高出几分,此刻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我的话,你听不懂?”林砚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威慑力,“我警告过你,不要打扰她。”

林砚泽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但强撑着面子,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哥,你这么紧张干嘛?我就是跟嫂子开个玩笑,聊聊天……”

“聊天?”林砚深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用造谣和肢体骚扰的方式?林砚泽,这里是A大,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现在,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绝对的命令意味。

林砚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被激怒了,但又不敢真的和林砚深硬碰硬。他狠狠地瞪了被林砚深护在身后的沈清悦一眼,撂下一句“我们走着瞧”,便悻悻地转身上车,发动引擎,猛踩油门离开了。

跑车的轰鸣声远去,林荫道上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沈清悦站在林砚深身后,看着他挺拔而带着怒意的背影,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混合着后怕、屈辱,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他护在身后的安心感。

林砚深缓缓转过身,看向她。夕阳的光线映照在他眼中,却照不进那一片深沉的幽暗。他的目光落在她刚才被林砚泽抓住、此刻微微泛红的手腕上,眸色骤然一沉。

“他伤到你了?”他问,声音依旧有些紧绷。

沈清悦下意识地将手腕藏到身后,摇了摇头:“没……没有。”

林砚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复杂得让她心慌,里面翻涌着怒意、审视,以及一种她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东西。

过了好几秒,他才移开目光,望向林砚泽离开的方向,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