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师父亲手挖出我的心脏，收作定情信物。
她用沾满鲜血的红唇，说出最深情的表白。
“待你还魂之日，我再来做你的新娘。”
……我叫苏凡，天生煞命，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凡亲近我者，无不命途多舛。
他日若遇良师，则命格倒转，逆天地之命而生。
这句话的前半句，是我满月那日，前来蹭酒的算命先生所言。
我爹抄起刀，把算命先生从村东追到了村西，要不是村里人拦着，险些闹出人命。
算命先生被我爹打了个半死，却依旧嘴硬，说如果不忍心把我送走，切记此生不要让我动笔，或许尚有转机。
我爹压根不信，他望子成龙，我才会说话，他就教我背书识字，说我起生于寒门，须笨鸟先飞。
我没让他失望，自小表现出过目不忘、耳闻则诵的本事，三岁时，己能倒背唐诗三百首，识字五千六。
老爹很是高兴，过年祭祖时，他在爷爷坟前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坟头大喊苏家出了文曲星。
他并不知道，比起唐诗三百首，我对书本上的插图更感兴趣。
书中李白、杜甫的画像，惟妙惟肖，明明是死物，在我眼中却是困于画中的活人，饮酒、悲歌，活灵活现。
一天午睡，我梦到一个白发老头跪在我面前不停磕头，求我饶他儿一命。
我惊醒过来，迷迷糊糊地翻出纸笔，想把梦中老头的模样画出来。
那是我第一次握笔，却比大人们还要熟练。
待画作完成，我拿着自己的画，推醒呼噜震天响的爹，举给他看。
我满心期待爹的夸奖，却只瞧见他面露惊恐的模样，只因我笔下的人，是我从未见过面的爷爷。
爷爷生前没有留下照片，家中只摆有灵牌，而我所画的人像，就连爷爷脸上的斑，都画得分毫不差。
当天夜里，我爹提着十斤肉，两瓶酒，带着我来到算命先生家中。
门刚开，爹就噗通一声跪下了。
算命先生看清是我爹，叹了口气，说：“何至于此。”
爹给算命先生道歉，说自己现在相信他当年所言，求先生救他一命。
算命先生不记仇，把爹请进家中，在他倒茶时，爹把我的画取了出来。
算命先生只瞧了一眼，便吓得摔了茶壶，滚烫的茶水撒在手背上都不自知。
“你……你让他动笔了？！”
爹茫然地点了点头，算命先生急得团团转，说我本是女娲一脉，意外投胎凡间，身怀绘魂秘术，执笔必引天劫。
他问我爹想不想活命，爹自然想的，算命先生抬手指向我，让爹赶紧把我送走，晚一步，就会大难临头。
回家后，爹跟娘提及此事，娘跟爹大吵一架，把家里的锅碗瓢盆摔得稀烂，还说他敢把我送走，她就要上吊自杀。
那是我第一次见恩爱的爹娘吵架，吓得缩在墙角首抹眼泪，爹娘消停后，分房而睡。
娘搂着我，信誓旦旦地向我发誓，如果爹执意不要，她就跟爹离婚，独自抚养我长大，绝不会让我当没娘的孩子。
我因为恐惧，死活睡不着，等娘鼾声响起，我悄悄溜下床，把爷爷的画像找了出来。
年幼的我，只觉这一切都是这坏老头害的，于是找到墨水，浇在画上。
干完这件事，我解了气，爬回床，钻进娘的怀里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被村民焦急的砸门声给惊醒了。
“苏家媳妇，你男人没了！”
娘失了魂似的跑了出去，衣服扣子都系错了。
后来我才知道，爹一早上了山，去爷爷坟前烧纸，谁知天降暴雨，引发了泥石流，把爹给埋了，村民们挖了三天，才把他挖出来。
从那之后，我是天降煞星的事情，在村里传开了，孩子们见我就躲，大人们更是手拿笤帚赶我，让我离他们家远一些。
再后来，信誓旦旦不会抛弃我的娘，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村子，听人说是娘家给介绍了门新亲事，男方彩礼给得大方，也不要嫁妆，但只有一个要求，不能带孩子进门。
那年，我西岁，成了没人要的孤儿。
我在村里没有其他亲人，也没人敢收养我，村长怕我活活饿死，决定把我送去福利院。
就在我即将被福利院的人带走时，算命先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千万别把这孩子送去福利院，会害死更多人的！”
我恨算命先生，心里认定就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趁他不注意，抓起一块砖头，狠狠地砸在他的脚上。
“哎呦！”
算命先生惨叫一声，疼得单脚跳，边跳边骂。
“小兔崽子，我是来帮你的！
你还恩将仇报！”
算命先生告诉我，有位高人云游至此，听说了我的事情后，想要收我为徒。
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这位高人能压住我的煞命，让我以后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村长听说高人会带我离开村子，立马答应下来，我一个西岁的孩子，哪里有反抗的资格，只能任由他们决定我的命运。
当天下午，算命先生口中的高人，找上了门。
我至今记得与师父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一袭白衣，长发飘飘，精致的面容是我从未见过的美丽，宛如从九天下凡的仙子。
她上下打量了我许久，开口只有一句。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语气说不出的冷漠，仿佛只要我晚一秒答应，就会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我看着她的眼睛，心中莫名地感到安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让我磕了三个头，从此以后，我便成了她的徒儿。
师父带着我离开了家乡，一路向东，翻山越岭，我磨破了脚掌，哭着喊着说走不动了，她不为所动，一首向前走，还说我跟不上，就把我留在山里喂狼。
入夜，我们二人在林中打地铺，我累得倒头就睡，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师父在给我挑脚底的水泡，还隐约听到一句温柔的话语。
“别怪师父狠心，你以后遭受的苦难，要比这艰难十倍、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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