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不记年。
曾经万仙来朝、声震寰宇的金鳌岛,如今只剩一片死寂的废墟。
灵脉枯竭,仙草成灰,断壁残垣间,唯有呜咽的风声,诉说着往昔的辉煌与惨烈。
碧游宫大殿内,通天教主孑然立于破败的穹顶之下。
熹微的晨光透过巨大的裂隙,如一道道冰冷的探照灯,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老长,映在布满裂痕的地面上,更添几分孤寂。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座倾颓的宫殿。
目光所及,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有无数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光斑,正依附在梁柱、砖石,甚至是他那袭陈旧道袍的褶皱里,微微闪烁。
那是他截教门人的残魂。
封神一战,血流成河。
他座下弟子,或上封神榜,受那天庭驱使;或魂飞魄散,真灵泯灭于量劫之中。
而眼前这些,是最后一点不肯散去、也无法转世的执念,靠着与他这位圣人之尊最后的气运牵连,靠着这碧游宫废墟间仅存的稀薄道韵,苟延残喘。
“意义?”
一声极轻的自语,在空荡的大殿中激起回响,带着化不开的自嘲与悲凉。
他抬起手,掌心托着一片幽暗的金属碎片。
碎片边缘锐利,却灵光尽失,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这是诛仙西剑的碎片,昔日洪荒第一杀伐至宝的残骸,亦是他截教道统崩毁的见证。
诛仙剑阵……非西圣不可破?
哈哈,可笑!
当日西圣齐至,***幡、太极图、西方妙法……何等“堂堂正正”!
万仙来朝……万仙来朝,如今安在?
多宝被渡,金灵上榜,龟灵形神俱灭……随他截取一线生机的万千弟子,如今何在?
俱往矣。
一股深沉的、几乎要撕裂圣人之躯的愤懑在他胸中翻涌、冲撞,却最终被更深的无力感压下。
弟子为他而战,为截教理念而死,可他这位师尊,这位不死不灭的圣人,却连他们的道统、他们的栖身之所都保不住,被道祖禁足于此,空对着这满目疮痍。
这圣位,是万劫不磨的永恒,还是永无止境的刑罚?
他闭上眼,那些残魂传来的微弱依赖与孺慕之情,如同亿万根无形的细针,绵绵密密地刺在他的圣魂之上,无休无止。
痛彻心扉,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天外忽有仙乐缥缈,霞光穿透废墟,映亮了大殿。
一道卷轴,萦绕着清静无为的玄光与玉清仙炁,自虚空缓缓落下,悬于通天面前。
卷轴自行展开,开篇便是道祖鸿钧法旨,其下则是太清老子与玉清元始的联名荐书。
仙文缭绕,大意便是:天道有感,三界秩序紊乱,争端频发,万物凋敝,需立一“圣人”专职梳理,总领三界一应琐碎事务,维稳调停,以全天数。
经三清共议(实为老子、元始联名推举),此“圣位”由上清通天教主领受,即刻履职,不得有误。
通天看着这卷仿佛带着烫手山芋温度的“诏书”,尤其是那“维稳调停”、“琐碎事务”几个字,再感受着其中两位兄长那熟悉不过的、一个“无为”一个“尊礼”的道韵,先是愕然,随即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苦涩的弧度。
他如何不懂?
这哪里是什么新立的“圣位”,分明是个收拾烂摊子的“冤大头”职位!
三界这浑水,兄长们不愿沾身,便想起了他这个被禁足、看似“清闲”的三弟。
空享圣位,有何意义?
如今,这“意义”不就来了么——替整个洪荒,去做那最费力不讨好的“裱糊匠”!
他看着诏书,又抬眼望向宫中那些依恋着他的微弱残魂,握着诛仙剑碎片的手,指节微微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