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落地裂开玉花，温热的茶浸润地板，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余遂生爬上桌子，贴近姜晏晏。
“我知道，你会走，而我会被留下，但只要一次就好...”余遂生的气息往姜晏晏身上扑，那双含情的眼睛似乎要将她淹没。
姜晏晏的思绪还停留在他说的那句“一次”是什么意思，她的桃花眼瞪大如杏眼，目光被美色裹挟，盛满了秀色可餐的余遂生。
“你...是人是妖？”
“我，当然是人，是你的余遂生。”
余遂生从桌子上下来，厚重的裘衣带子松开，滑落地上，他的半边身体都要跌进姜晏晏的怀里。
身体消瘦的他很轻。
姜晏晏虽然还没有进合欢门，但修仙界的常识都己完全掌握，余遂生的样子不太对劲。
她伸手去推怀中美人:“我认识的余遂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美人身体一僵，卸了力，姜晏晏轻松将他推倒在地。
屋外月光照在余遂生侧过来的脸上，将他的五官映衬得恍若仙人，他拽着袖子咳嗽了好一会，才找回声音道:“我活不久了，想让你穿一次嫁衣给我看，就当是成全，就当是送行，也不行么？”
即使是到这一步，这个余遂生也只是在询问，没有对姜晏晏动手。
姜晏晏没有轻举妄动，只警觉地看着，余遂生磕磕绊绊地爬起来，走去里屋，捧出来两套婚服。
他走路一深一浅，短短一段路，走了快一炷香的时间。
迟疑在姜晏晏眼睛里凝聚。
他是人还是鬼？
他真的是余遂生吗？
他真的只是想和自己成婚吗？
没有风吹进来，但夜晚的湿气很重，无光的室内，未着外衣的余遂生清瘦得似一缕烟。
他捧着婚服跌坐在姜明夷面前，眼里满是祈求和期待。
似乎无论是人是鬼，余遂生似乎都没有伤害姜晏晏的打算。
西目相望，姜晏晏想起来，她也曾真心期待着嫁给余遂生。
只是现在这个余遂生，和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究竟还有什么地方相似？
又或许只是她以为未看清过他的“真面目”？
家没了，等等待她的余遂生也没了，她的凡尘因果就彻底断了。
走完这最后一程吧，顺便完成自己的筑基成人。
姜晏晏抚摸上红色嫁衣，接过了余遂生手里的婚服。
没有三书六礼，不拜天地高堂，不敬父母长辈，合卺交杯，洞房白烛。
姜晏晏一开始还有些戒备，但余遂生身体虚弱，这事想成还得靠姜晏晏多出几分力气。
这种处于绝对主导地位的状态让她慢慢放松下来，动情之后双目迷离。
屋内红衣摩擦交融，屋外夜风卷动垂丝海棠的蕊，拨动缥缈清淡的芳香，寂静无声的夜染上了几分暧昧缱绻。
余遂生是真的不太行，不用姜晏晏喊疼和多受折磨，一次行云之后他就气喘吁吁，两人早早共枕而眠。
晨光熹微，赵露日升，姜晏晏先醒了。
她蹑手蹑脚欲下床，余遂生被惊动了，白皙修长的手拉住姜晏晏的衣摆:“你要走了么？”
稀松睡眼眨了两下很快清醒，委屈在余遂生的眼眶里堆砌，姜晏晏恍惚间似闻到了昨晚的茶香。
“我...”被抓包的姜晏晏叹了口气握住余遂生的手放回被子里道，“吃完饭再走。”
昨夜忙着“正事”，二人都没有吃饭。
合欢道是要做世俗事情的道，所以姜晏晏没打算辟谷。
余遂生准备起身:“我去给你做饭。”
“你再歇一会吧，我来。”
姜晏晏按下他，摸了一把他的脸。
如玉的脸光洁无瑕，但也如玉一般冰凉，他看上去比之前状态更差了。
姜晏晏的嘴绷成一条线。
——姜晏晏是从进入合欢宗之后就开始学做饭的。
宗门上下都是五指不沾阳春水的美人，做起饭来那叫一个养眼不养胃。
照着一份食谱做，十个人能做一桌子各不相同的饭菜，让姜晏晏大开眼界。
姜晏晏本来也是个不下厨的千金小姐，但为了杜绝闹肚子和饿肚子，她开始自学做菜了。
这件事她没有向师兄师姐请教，因为他们每个人有各自的想法，真请教了她的厨艺也就真的跟着完蛋了。
也正是因为规规矩矩按照菜谱做，她做出来的饭菜在合欢宗是绝对的美味。
——许是余遂生一个人住，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缺少人气，阴森森的。
姜晏晏咽下口中粥，开口道:“你先回余家住吧，这里阴冷不利于你养病。”
“好。”
余遂生对她千依百顺，玉手抬玉汤匙，送白粥到泛白的唇边，抿入腹中后，余遂生望向姜晏晏道，“那你什么时候会再来看我？”
姜晏晏食指摩挲汤匙，放入碗中，余光瞥向床头。
昨夜温存今早只剩一床冰凉。
她没打算再回来，但这话如果就说出来，余遂生会不会当场情绪波动昏死过去？
姜晏晏心里叹了一口气，手探向腰间，取下芥子，从又大又空的囊中世界取出一个小药瓶放在桌子上。
大师姐说过，合欢采补是取他人之物成就自己，要自私一点才能活得久些。
但人非草木，现在的她还做不到那么来去潇洒。
那就试着给点补偿吧，情感上的，或者肉体上的、物质上的，这样才不会被亏欠感裹挟。
“修仙的日子比凡世间要长些的，这是能够强身健体的药，你吃下好好调养身体，这样才能撑到我回来。”
修士许下的承诺若是违背了，是要遭天谴的。
“再回来看看”，对她而言不算一个特别难实现的承诺，只是她说不准时间，也不打算说。
随着修为增长，用来时间的计量单位会越来越大。
这世道是对男人更公平的，他养好身子还能再娶，五年不够，那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会忘记的。
余遂生目光落到被置于桌上的小瓶子，他不晓得姜晏晏心中所想，所以弯弯眉眼浅笑回应:“好。”
餐毕，余遂生主动将餐具端到厨房清洗。
姜晏晏要走了，她担心余遂生再次挽留，那说不定还要留下来吃午饭和晚饭了，所以干脆不辞而别吧。
风动，晃动门口挂着的小香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