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急诊室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惨白的光线落在阿雅怀里的金属饼干盒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
她抱得那样紧，指关节都泛了白，仿佛一松手，里面的东西就会破盒而出。
林琳被带进了清创缝合室，门关上时，阿雅听到里面传来好友压抑的、带着恐惧和痛苦的啜泣。
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是她，把林琳拖进了这噩梦般的境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阿雅死死盯着那扇门，耳朵却警惕地捕捉着怀中盒子的任何细微动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但这寂静比任何声音都更令人不安。
终于，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眉头紧锁，摘下的口罩挂在一边耳朵上，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你是她的朋友？”
医生问，语气严肃。
阿雅连忙站起来，腿有些发软。
“是，医生，她怎么样？”
“伤口处理了，异物……取出来了。”
医生斟酌着用词，“但那东西……很怪。
嵌在肉里，不像外伤刺入，倒像是……从她自己的指甲下面长出来的。
我们取了样送检。
另外，”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阿雅，“你朋友情绪很不稳定，一首在说什么‘指甲’、‘墙角’、‘控制不了自己’。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阿雅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避开了医生探究的目光，含糊道：“她……她最近压力很大，可能做了噩梦……”医生显然不信，但也没再多问，只是交代了注意事项，开了些镇静和预防感染的药，建议林琳明天务必来看心理科。
阿雅扶着脸色苍白、眼神呆滞的林琳走出急诊大楼。
凌晨的风更冷了，吹得两人瑟瑟发抖。
林琳被包扎好的右手无力地垂着，纱布边缘渗出一点点殷红。
“阿雅……”林琳的声音虚弱得像游丝，“我到底怎么了？
我梦见……梦见自己在啃指甲，停不下来……然后，手指好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她抬起泪眼，充满了恐惧和不解，“那不是梦，对不对？”
阿雅无法回答。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家的地址时，声音都在发颤。
回到合租的公寓楼下，天边己经泛起了鱼肚白。
但两人站在单元门口，望着那扇熟悉的门，脚步都像灌了铅。
“我们……还要回去吗？”
林琳恐惧地抓住阿雅的手臂。
阿雅看着怀里冰冷的盒子，又看看好友包扎的手，一股强烈的悔恨和责任感涌了上来。
不能逃，也逃不掉。
这东西是因她而起，必须由她来解决。
“必须回去，”阿雅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决，“有些东西，必须处理掉。”
她深吸一口气，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屋内，还残留着昨夜疯狂的痕迹。
墙上有木匣碎裂的划痕，墙角还散落着一点没清理干净的泥土。
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陈腐与消毒水的怪异气味，似乎并没有因为开窗通风而完全散去，反而更隐秘地渗透在每一个角落。
阿雅让林琳坐在客厅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水，又翻出医生开的镇静剂让她服下。
林琳很快靠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去，但眉头依然紧锁，身体不时惊悸般颤抖一下。
阿雅则抱着饼干盒，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她将盒子放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自己则拉过椅子，坐在对面，死死地盯着它。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不能放任不管。
阳光逐渐透过窗户照射进来，驱散了夜的黑暗，却驱不散房间内弥漫的诡异气氛。
盒子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像个普通的容器。
然而，就在正午阳光最盛的时候——“嗒。”
一声轻微的、仿佛什么东西刮擦金属内壁的声音，从盒子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阿雅浑身一僵，呼吸骤停。
“嗒……嗒……”声音断断续续，变得更有规律，更像是指甲在刮擦。
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执拗。
它们没死！
它们在盒子里……醒了？
或者在生长？
阿雅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
她不敢打开盒子查看，那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想起老人们说过，某些污秽之物惧怕阳光、火焰和强大的正气。
阳光似乎效果有限，那火焰呢？
她冲进厨房，拿来一个厚重的旧铁盆和打火机。
她将铁盆放在房间中央，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打开了饼干盒的盖子——只开一条缝，迅速将盒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倒扣进铁盆里！
做完这一切，她后退几步，紧张地注视着。
起初，没有任何动静。
几秒后，铁盆里突然传出一阵密集而疯狂的“咯咯咯咯”声！
像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拼命抓挠金属盆壁！
与此同时，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皮肉烧焦和***气息的恶臭，从盆底弥漫开来！
阿雅不再犹豫，她抓起旁边准备好的一瓶高度烈酒，拧开盖子，朝着铁盆狠狠泼洒过去！
然后，点燃了手中的报纸，扔了进去！
“轰！”
幽蓝色的火焰猛地窜起，瞬间包裹了整个铁盆。
火焰中，那“咯咯”的抓挠声变成了尖锐的、仿佛能刺穿人耳膜的嘶鸣！
那不是一种声音，是无数种充满了怨毒、痛苦和疯狂意念的混合体，首接冲击着阿雅的大脑！
火焰剧烈地晃动着，盆底传来“噼啪”的爆裂声。
隐约间，阿雅仿佛看到火焰中有什么东西在扭动、挣扎，形成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轮廓，又迅速被火焰吞噬。
她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凄厉的嘶鸣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才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沉寂，只剩下酒精燃烧的呼呼声和物品焚化的细微哔啵声。
阿雅虚脱般地瘫坐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湿透。
火焰终于熄灭了。
铁盆底部，只剩下一小撮灰白色的、夹杂着黑色颗粒的灰烬，以及一股难以散去的焦臭。
结束了吗？
她挣扎着爬起来，处理掉灰烬，将铁盆刷洗干净，打开所有窗户通风。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自己也像被抽空了一样。
林琳还在沙发上沉睡，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阿雅稍微松了口气，巨大的疲惫感袭来。
她回到自己房间，倒在床上，甚至来不及脱掉外套，就沉沉睡去。
她太累了，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在她床下最深的阴影角落里，一小片之前飞溅出去、未被发现的，带着几乎看不见的细微肉芽的指甲碎片，正静静地躺在灰尘中。
当房间彻底安静下来，月光替代夕阳透过窗户时，那片指甲碎片上的肉芽，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搏动了一下。
像一颗沉睡的、恶毒的种子，在等待下一次复苏的时机。
而远在城市另一端，某个昏暗的地下室里，一个盯着电脑屏幕的男人，看着代表阿雅那个“订单”的状态栏由“进行中”突然变成了灰色的“链接中断”，不满地“啧”了一声。
他熟练地打开另一个文档，在潜在客户名单上，找到了下一个有着咬指甲习惯的目标，复制粘贴了那段充满诱惑又暗藏致命陷阱的商品描述。
“总有人需要‘帮助’的。”
他低声自语，按下发送键，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