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十七分，城市像一头被抽干了血的巨兽，瘫在霓虹与阴影的夹缝里。
白凌拎着两袋沉甸甸的垃圾，踩着湿漉漉的后巷石板路。
她穿着沾了面粉的围裙，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那上面，有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蓝纹，像一道被时间遗忘的伤疤。
巷子尽头的垃圾桶旁，一只野猫“喵”地窜过，惊得她脚步一顿。
她习惯性地戴上手套——不是因为洁癖，而是因为没人能碰她。
六岁那年，她第一次拥抱妈妈，妈妈在她怀里停止了呼吸。
十二岁，同学摔倒，她伸手去扶，对方当场七窍流血。
十六岁，父亲车祸濒死，她扑过去握住他的手——他睁开了眼，却只来得及说一句“对不起”，就永远闭上了。
从那以后，她再没摘过手套。
也再没被人拥抱过。
“甜心蛋糕坊”打烊后总有一堆残次品要处理。
草莓塌陷的慕斯、裂开的舒芙蕾、烤焦的马卡龙……它们像她的人生，看似精致，实则残缺，只能被扔进黑暗。
垃圾袋“啪”地扔进桶里，她正要转身，头顶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像重物坠地，又像骨头断裂。
她下意识抬头。
下一秒，一具男人的尸体从天而降，砸在她右臂上。
“砰！”
骨头碎裂声、血肉撞击声、金属纽扣弹跳声……混成一团。
白凌被砸得踉跄后退，右臂剧痛钻心，手套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指尖。
而那具尸体——西装革履，领带歪斜，胸口插着半截断裂的钢筋——竟在落地瞬间，瞳孔放大，呼吸停止。
死了。
可她明明没碰到他。
她喘着气，想后退，可右臂上沾着温热的血，黏腻得让她发抖。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无意间擦过尸体的手背。
——完了。
她闭上眼，等待又一场无法挽回的死亡。
可三秒过去，五秒过去……巷子里，忽然响起一声低哑的咳嗽。
白凌猛地睁眼。
那具尸体，坐起来了。
他脖颈扭曲，嘴角淌血，却首勾勾盯着她，眼神清明得不像死人。
“别信……楼顶那人。”
他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他……在等你能力……”话音未落，他身体一僵，双眼翻白，再次倒地。
这一次，再没有呼吸。
白凌僵在原地，心脏狂跳。
她不是第一次复活死者——但从未听过死者留下警告。
楼顶？
她缓缓抬头。
老旧公寓楼的天台边缘，一道黑影静静伫立。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风衣下摆猎猎作响。
他手中，握着一台闪烁红灯的记录仪。
脚步声从楼梯间传来，沉稳、克制，一步步逼近。
白凌想逃，可双腿像被钉在原地。
那人走到她面前，停下。
他约莫三十出头，眉骨锋利，眼神冷得像冰，却在看清她脸的瞬间，微微一顿。
“白凌？”
他开口，声音低沉，“甜点师，26岁，父母双亡，独居三年，从未与人肢体接触。”
她没回答，只是后退半步，手套下的手指蜷紧。
男人举起记录仪，屏幕正对着她：“刚才的画面，己经同步到国安局加密服务器。
你有两个选择——”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沾血的手套上。
“第一，跟我走，协助调查。
第二……”他语气平静，“明天早上，你的通缉令会出现在全国所有警局的屏幕上，罪名：涉嫌谋杀、非法操控尸体、危害公共安全。”
白凌瞳孔一缩。
“你……是谁？”
“周砚。”
他收起记录仪，从风衣内袋掏出证件，“国家安全特别行动组，代号‘守夜人’。”
他伸出手，似乎想扶她，却在半空中停住，仿佛也意识到什么。
“我知道你碰谁谁死。”
他声音忽然轻了些，“但今晚，你救了一个人——哪怕只有十秒。”
白凌怔住。
“林晚，网红博主，三天前坠楼身亡，警方定性为自杀。”
周砚盯着她，“可刚才那个男人，是她的经纪人。
他死前说的‘楼顶那人’……很可能就是推她下去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而你，是唯一能让他开口的人。”
巷子深处，风卷起一张传单，贴在血泊边缘。
上面是林晚的笑脸，标题写着：“她跳楼前，最后一条微博是——‘有人在跟踪我’。”
白凌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套。
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小凌，你的能力不是诅咒……是钥匙。”
钥匙？
开什么的锁？
她抬起头，望向周砚：“如果我跟你走……会死吗？”
周砚沉默两秒，忽然摘下自己的手套，露出修长手指。
“我不知道。”
他说，“但如果你留下，明天就会有更多尸体从天而降——而下一个，可能就是你。”
他伸出手，悬在半空，不碰她，却像在等一个回应。
白凌看着那只手，心跳如鼓。
六岁以来，第一次有人敢在她面前裸露皮肤。
她咬了咬唇，终于，缓缓抬起自己那只染血的手——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停住。
“我跟你走。”
她收回手，声音轻得像叹息，“但别碰我。”
周砚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好。”
他转身带路，背影融入夜色。
白凌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那男人的眼睛还睁着，仿佛在无声催促。
她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巷口路灯忽明忽暗，照出她手腕上那道蓝纹——正微微发亮，像一颗沉睡己久的心，终于开始跳动。
而楼顶，风停了。
一只黑色无人机悄然升起，镜头对准两人背影，无声记录。
远处高楼，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窗前，手中端着一杯泛着幽蓝光泽的鸡尾酒。
她轻笑：“零号样本，终于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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