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天说变就变,晌午还是大太阳,傍晚忽然滚来一团团乌云,风卷着沙粒打在窗户纸上,簌簌作响。
林晚正坐在炕边缝补顾廷州的旧袜子,听见外面雷声隐隐,赶紧起身去收院子里晒的红薯干。
刚把竹匾抱进屋里,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砸得地面溅起细密的水花。
“这雨来得真急。”
她擦了擦额头的薄汗,刚要关院门,就看见远处泥泞的小路上,两个人搀扶着跑过来,前面那人穿着砖窑厂的工装,身形看着有些眼熟。
走近了才看清,是砖窑厂的学徒小周,他身边架着的人,竟然是顾廷州!
“顾嫂子!
不好了!”
小周跑得气喘吁吁,脸上满是慌张,“顾队长在窑上检查的时候,窑顶的土坯突然塌了,砸着腿了!”
林晚手里的竹匾“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红薯干撒了一地。
她脑子“嗡”的一下,手脚瞬间冰凉,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廷州!
你怎么样?”
顾廷州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眉头拧成一团,嘴唇抿得紧紧的,听见她的声音,才勉强睁开眼,声音虚弱:“别怕,不碍事。”
可他那条被砸中的左腿,裤腿己经被血浸透,糊在腿上,看着触目惊心。
“还说不碍事!”
林晚的声音都在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快,快进屋!”
她和小周一起,小心翼翼地把顾廷州扶到炕上。
小周喘着气说:“我己经去叫村医了,应该快到了。
顾队长是为了推开我才被砸中的,不然……”顾廷州扯了扯嘴角,想安慰几句,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林晚赶紧按住他:“别说话,忍着点。”
她转身冲进厨房,拿了块干净的布巾,又倒了温水,回来轻轻擦拭顾廷州额头的冷汗,手指都在发抖。
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渗血的裤腿,她的心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疼又慌。
以前总觉得和他是陌生人,可此刻看着他受了重伤,她才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早己在日复一日的相处里,住进了她的心里。
村医很快就来了,带着药箱,身后还跟着几个砖窑厂的工友。
村医检查了一番,脸色凝重:“骨头可能伤着了,我先给你清创止血,明天得赶紧送县城医院拍片子,不然耽误了怕留后遗症。”
林晚听得心惊肉跳,连忙点头:“好,好!
明天就送!”
清创的时候,顾廷州疼得浑身发抖,却硬是没吭一声,只是紧紧攥着拳头,指节都泛了白。
林晚看着不忍,伸手想去握他的手,又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轻轻按住了他的胳膊,低声说:“疼就喊出来,别憋着。”
顾廷州侧头看她,她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挂着泪,眼神里满是担忧。
那一刻,所有的疼痛仿佛都淡了些,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没事,我扛得住。”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薄茧,却给了林晚莫大的安全感。
她反手握紧他,像是握住了救命稻草。
工友们帮忙收拾了院子,又凑了些钱,让小周明天一早骑车送顾廷州去县城。
大家走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窗外的雨还在下,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
林晚端来一碗熬好的小米粥,小心翼翼地喂他:“喝点粥垫垫肚子。”
顾廷州顺从地张嘴,目光一首落在她脸上。
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沾了露水的蝶翼。
“别哭了。”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我真的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都怪我,”林晚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哭腔,“要是我今天早点催你回来,就不会出事了。”
“傻丫头,跟你没关系。”
顾廷州笑了笑,眼神温柔,“是我自己要去检查窑顶的,职责所在。”
他顿了顿,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又说:“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林晚的心猛地一跳,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盛满了温柔和依赖。
她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继续喂他喝粥,可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意外,像一场骤雨,打乱了平静的生活,却也像一座桥梁,让两颗原本疏离的心,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她知道,往后的日子,不管再难,她都会陪着他,一起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