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苍老而平静，却像钝刀子割肉。
她说完这段话，并没有扶我起来，甚至没有再多看我一眼，就转身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传来她低低的，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清晰无比地飘进我耳朵里的声音：“唉，当年晓雯要是心狠一点，放弃治疗你该多好啊……或者你要是没这么命硬，早点死了也好啊，也许这个家就不会这么散了。”
我呆呆地坐在原地。
记忆里那个穿着漂亮裙子，会温柔哼着歌哄我睡觉的妈妈，早就被我的病磨得面目全非。
是我把她变成了一个怨妇，一个崩溃的母亲，一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可怜的女人。
是我拖垮了她。
我看着散落在地的从口袋里滑出的那张报告单，“急变期”几个字像在嘲讽我多余的生命。
我慢慢蜷缩起来，紧紧抱住自己。
我想，她们说得都对。
我，真的应该去死了。
医生说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想和妈妈多说说话，但妈妈好像不想看见我，她每天都早出晚归。
我有些沮丧。
可这天她却早早地下了班，回家还换上了好看的衣服，准备出门。
她要给妹妹陈妍过生日。
我强打起笑容，问妈妈能不能带我一起去。
妈妈听到这话神情烦躁，但下一刻似乎想到了什么还是答应了我。
饭店包厢里，爸爸和陈妍看到我出现的那一刻，他们脸上的笑意都淡了。
妈妈一坐下就忙着给陈妍夹菜，虾仁鸡翅，堆满了妹妹的碗。
她的声音是我久违的温柔：“妍妍，多吃点，看你瘦的，学习别太累，注意身体。”
她多久没这样和我说过话了？
我看着碗里寡淡的青菜，鼓起勇气，夹了一块油光红亮的排骨放进陈妍碗里。
“妹妹……生日快乐。”
我声音很小，带着讨好。
陈妍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陈希！
你干什么！”
妈妈的声音骤然拔高，她猛地打掉我的筷子，排骨滚落在地。
“谁让你给你妹妹夹菜的！
你不知道你自己有病吗？
你个不吉利的东西，想把病气过给你妹妹吗？
你想害她是不是！”
我僵在原地，手还停在半空。
“对对不起……”我瑟缩着道歉。
“你摆出这副死样子给谁看！
你就是见不得我对妍妍好！
故意的是不是？
想让她也染上你的晦气！
你怎么这么恶毒！”
“当年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和妍妍分开这么多年？
我会没能照顾她？
陈希，你欠我的！
你更欠你妹妹的！
你是这个家的罪人！
你怎么还不去死！”
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会无助地流泪。
爸爸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吵什么吵？
姜晓雯！
你现在演什么母女情深？
妍妍不跟你亲，是你自己造的孽！”
他吼完妈妈，冰冷的目光转向我，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厌弃：“陈希，妍妍不想看见你，你自己先走。”
我看向妈妈，却发现她眼里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我惨淡地笑了笑，而后慢慢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