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得如同墨汁。
地道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陈年的霉味。
墨羽只能凭借手掌触碰土壁的粗糙感,以及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颠簸,确认自己仍在移动。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跳动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律令司,规则审查,非法路径转移,异常体M-739……这些冰冷的词语在他脑中盘旋,勾勒出一个庞大、无情、远超想象的秩序机器。
而他,不过是这台机器运行中,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错误代码”。
不知跑了多久,首到肺部***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他才不得不停下来,靠坐在冰冷的土壁上喘息。
黑暗中,只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他尝试再次集中精神,去看周围的规则词条。
视野中,银色文字再次浮现,但比之前暗淡、稀疏了许多,大多是土壤结构、空气成分的基础信息。
看来,之前玉印的暴走和能力的过度使用,消耗了他大量精力。
“必须掌控它……”墨羽攥紧胸前的玉印,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冷静,“如果不能控制,这能力就是催命符。”
他回想起在地面上最后一次成功“定义”青苔的经历。
那是一种极其精微的操控感,仿佛在用精神拨动一根看不见的琴弦。
他尝试对面前一小块土壁“下令”。
定义:此区域土壤硬度降低50%念头刚起,脑海便传来针扎似的刺痛,眼前的银色词条一阵晃动,但那块土壁……毫无变化。
失败。
代价却依然存在。
额角的虚汗更多了。
墨羽苦笑。
看来,取巧获胜和亡命奔逃,对精神和身体的负荷是天壤之别。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嘀嗒”声,如同水滴落入静湖,在他感知中泛起涟漪。
这不是声音,而是某种……规则层面的扰动!
是律令司的追踪手段?
他猛地警醒,挣扎起身,继续沿着地道向前摸索。
必须尽快离开!
又前行近百米,前方隐约透来一丝微弱的光亮,带着湿气的风吹拂在脸上。
出口!
希望驱散部分疲惫,他加快脚步。
出口被茂密藤蔓遮掩,他小心翼翼拨开,刺眼的阳光让他下意识眯起眼睛。
外面是一条狭窄、肮脏的死胡同,堆满废弃箩筐和垃圾,空气中弥漫着酸腐气味。
他正位于这座巨大城市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然而,还没等他庆幸逃出生天,那股规则的“嘀嗒”声骤然尖锐!
胡同两端,空气如同水波般荡漾,两名身着银灰色制服的律令司执法者,如同鬼魅般凭空浮现,堵住了所有去路。
他们手中握着制式短杖,杖头闪烁着冰冷白光,牢牢锁定了他。
“异常体M-739,放弃抵抗,接受规则净化。”
正前方的执法者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念诵条文。
墨羽的心沉到谷底。
逃不掉了!
他们的追踪手段,远超他的理解!
求生本能压倒一切。
他目光急速扫视,视野中的规则词条疯狂闪烁。
对象:废弃木筐状态:结构松散,承重极限低对象:湿滑青苔状态:富含水分,摩擦系数低对象:律令司制式束缚杖效果:发射规则禁锢力场,范围X米,生效时间Y秒(后方一行几乎看不清的小字注释:对非实体、高速移动目标效果减弱)就是现在!
左侧执法者己经举起短杖,白光开始凝聚。
墨羽猛地一脚踢翻身旁堆叠的废弃木筐,箩筐带着烂菜叶哗啦啦滚向执法者,同时他集中全部精神,对着那片青苔区域嘶吼:“ 定义:此地表为绝对光滑!
”嗡!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精神抽离感袭来,他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扯出去一部分,鼻血瞬间涌出。
但效果立竿见影!
那片不大的青苔区域,瞬间反射出如同镜面般的光泽。
冲过来的执法者一脚踏上,身形顿时失控,如同踩上最滑的冰面,整个人向后仰倒,手中短杖脱手飞出,禁锢白光打在旁边墙壁上,留下一个扭曲的光斑。
“规则抵抗!
动用强制手段!”
另一名执法者厉声喝道,短杖指向墨羽,白光激射而出!
太快了!
墨羽根本来不及再次发动能力,只能凭借本能向旁边扑倒。
嗤!
白光擦着他肩膀掠过,击打在地面。
没有爆炸,没有声响,但那块地面瞬间变得如同透明琥珀,将几片落叶和碎石凝固其中,仿佛时间静止。
墨羽头皮发麻,这要是被打中,后果不堪设想!
他连滚带爬地想冲向胡同口,但那名执法者己经再次举杖。
避不开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哎哟哟,两位官爷,欺负一个小朋友,也不嫌害臊吗?”
一个戏谑轻佻的声音,如同不合时宜的配乐,突兀地在胡同上空响起。
墨羽抬头,只见那个身着华丽戏袍的千面戏魁,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坐在墙头,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瓜子,嗑得津津有味。
两名执法者动作一僵,显然认识此人,语气带着忌惮:“千面戏魁!
律令司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办案?
我看是办砸了吧?”
戏魁噗地吐掉瓜子壳,笑容灿烂,“连个刚觉醒的小家伙都拿不下,传出去,你们司主的脸往哪儿搁?”
他话音未落,手指轻轻一弹,一枚瓜子壳如同暗器般射向那名举杖的执法者。
执法者下意识用短杖一格。
叮!
一声轻响。
没什么威力,却让执法者分散了刹那注意力。
而就是这一刹那,对墨羽足够了!
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如同猎豹般从两名执法者中间的空隙窜出,冲出了死胡同,混入外面喧闹的人流。
“追!”
被戏魁干扰的执法者又惊又怒。
“别急嘛。”
戏魁的身影如同青烟般从墙头消失,又瞬间出现在胡同口,恰好挡住两人去路。
他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透着一丝冰冷的玩味,“陪我玩玩?”
两名执法者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与无奈。
……墨羽在人流中拼命奔跑,不敢回头。
肩膀被规则白光擦过的地方传来阵阵灼痛和麻木。
他知道,是那个危险的戏袍青年又一次“帮”了他。
但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警惕,更多了一丝复杂。
这个人,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他钻进一条更狭窄、更混乱的巷道,确认暂时没有追兵后,才瘫坐在地,大口喘气,擦去鼻下血迹。
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力量,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需要真正掌控这该死的规则之力!
否则,下一次,他未必还有这样的运气。
就在这时,一个胖乎乎、满脸堆笑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的巷口光线下,腰间金色的算盘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这位小哥,看样子是遇到麻烦了?”
商人打扮的胖子笑眯眯地开口,眼睛眯成一条缝,“鄙人金算盘,专做各种‘疑难杂症’的生意。
情报、伤药、藏身之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墨羽心中一凛,下意识握紧拳头。
刚出虎口,又遇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