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雨下了整整三天。
沥青路面被冲刷得泛着墨色的光,将霓虹招牌的倒影揉成一片模糊的色块。
市局刑侦支队的警车在晚上十点零七分驶入老港区,警灯的红光刺破雨幕,在废弃仓库斑驳的铁皮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林野推开车门,冰冷的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额发,带着海水咸腥的风灌进衣领,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林队,这边。”
侦查员小陈的声音从仓库深处传来,手里的强光手电在黑暗中划出一道亮线。
林野踩着积水走过去,橡胶鞋底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声。
仓库中央用白色粉笔圈出一个人形轮廓,轮廓旁躺着一件黑色风衣,衣角还在滴着水。
他蹲下身,戴上乳胶手套,指尖触碰到风衣布料的瞬间,一股异样的粘稠感让他皱紧眉头——不是雨水的湿冷,而是类似油脂的滑腻。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林野的声音很轻,却盖过了雨声。
“暂时没有。”
小陈递过来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张被水浸泡过的身份证,“身份证只剩一半,能看清的只有出生日期是1987年,姓名那栏被撕掉了。
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六到八小时前,致命伤是颈部的锐器伤,但奇怪的是……”小陈顿了顿,手电光移到轮廓的颈部位置:“伤口边缘没有挣扎痕迹,反而像是……死者主动把脖子凑上去的。”
林野的目光落在证物袋里的身份证上。
雨水让纸质变得松软,边缘的撕裂处很整齐,不像是自然损坏,更像是被人刻意撕掉了关键信息。
他站起身,环顾这座废弃仓库——高约十米的穹顶布满锈迹,几处破洞漏下雨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
仓库深处堆着废弃的集装箱,阴影里似乎藏着无数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有没有发现凶器?”
林野问。
“还在搜查。”
小陈摇头,“不过我们在那边的集装箱上发现了这个。”
顺着小陈指的方向,林野看到一个深蓝色的集装箱,箱体上用白色喷漆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一个圆形被三条首线分割,像是被解剖的眼球。
符号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字迹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是“深渊在凝视”。
“这是什么?
帮派标记?”
林野皱起眉。
他在滨海市做了十年刑警,从没见过这样的符号。
“不清楚。”
小陈拿出相机拍照,“技术队己经在提取符号上的喷漆样本了,希望能找到线索。”
林野再次蹲下身,仔细观察地面的人形轮廓。
死者躺倒的姿势很奇怪,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身体两侧,像是在睡觉,而不是被杀害。
他突然注意到,轮廓的右手位置有一个微小的凹陷,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过。
他示意技术人员过来,用探照灯照亮那个凹陷处——泥土里残留着一个细小的金属反光点。
“小心提取。”
林野说。
技术人员用镊子夹起那个反光点,放进证物袋里。
林野凑过去看,发现那是一小块碎掉的手表表盘,表盘上的指针停在下午三点十五分,表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北”字。
“北?”
林野轻声重复着这个字。
他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通,对面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林队?
这么晚打电话,是又有案子让我熬夜吗?”
“苏沫,老港区废弃仓库,有个符号需要你看一下。”
林野的声音很首接,“一个圆形被三条首线分割,下面写着‘深渊在凝视’。”
电话那头的苏沫沉默了几秒,原本慵懒的声音瞬间变得严肃:“你确定是这个符号?”
“确定。”
林野看了一眼集装箱上的符号,“怎么了?”
“我在三年前的一个悬案里见过这个符号。”
苏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时死者是个古董商,死在自己的店里,同样是颈部锐器伤,同样没有挣扎痕迹,现场也画着这个符号。”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沉。
三年前的悬案他有印象,当时市局成立了专案组,查了半年都没有任何线索,最后因为没有新证据而搁置。
如果这次的案子和三年前的悬案有关,那意味着他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沉寂了三年的连环杀手。
“你现在能来现场吗?”
林野问。
“马上到。”
苏沫说完就挂了电话。
林野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看向仓库外的雨夜,滨海市的灯光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像是漂浮在黑暗中的幽灵。
他突然有种预感,这个雨夜发现的无名死者,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深渊,才刚刚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