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艾离开后，审讯室重新归于寂静，但空气中的压抑感却更重了。
程度再进来时，脸色灰败，眼神躲闪，早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他一声不吭地给陈默打开了手铐，甚至让人送来了还算温热的饭菜和干净的水。
“陈……陈科长，您慢用。”
程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语气带着明显的讨好和恐惧。
陈默没理会他，只是慢慢地活动着僵硬的手腕，然后开始吃饭。
他吃得很快，但并不狼狈，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
他需要尽快恢复体力，这个世界，比他前世经历的商业战场更加凶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程度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忍不住，压低声音，几乎是哀求道：“陈科长，刚才……刚才您跟钟主任说的那些话……能不能高抬贵手？
我程度有眼不识泰山，我给您赔罪！
只要您……程大队长，”陈默打断他，头也没抬，“现在说这些，晚了。
你的问题，不在于我，而在于你背后的人肯不肯保你，又能不能保得住你。”
程度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陈默不再看他。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悲哀，但既然选择了为虎作伥，就要有被反噬的觉悟。
他现在没兴趣，也没精力去踩死程度这只蚂蚁，他的目标是更深水里的巨鳄。
与此同时，京州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办公室。
季昌明放下电话，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钟小艾亲自打来的电话，语气虽然平静，但内容却重若千钧。
一个是涉及政法委书记公子的小案子，另一个是首指法院副院长和著名会所的风闻……他拿起内线电话：“请反贪局的侯亮平处长来我办公室一趟。”
几分钟后，一身检察官制服，英气勃勃的侯亮平推门而入：“季检，您找我？”
季昌明将钟小艾的话简要转述，当然，略去了关于侯亮平本人的部分，只提了关注陈默案和调查陈清泉、山水庄园的背景。
侯亮平一听就火了：“胡闹！
这陈默分明是知道自己罪责难逃，故意攀咬！
陈清泉副院长我认识，是法学界的老前辈，作风正派！
山水庄园是正规经营场所！
钟小艾她……她怎么能听信一个嫌疑犯的胡言乱语？”
季昌明摆摆手，示意他冷静：“亮平，办案要讲证据，不能光凭印象。
小艾同志提出关注，自然有她的道理。
陈默的案子，你亲自去调卷宗看一下，程序上有没有问题。
至于陈清泉和山水庄园……你先别激动，暗中了解一下情况，总没有坏处。”
侯亮平虽然不忿，但季昌明是他的首属领导，话又说得在理，他只能压下火气，应声道：“是，季检，我明白了。”
看着侯亮平离开的背影，季昌明揉了揉眉心。
他有一种预感，汉东这潭看似平静的水，恐怕要被这颗意外投下的石子，激起不小的波澜了。
而另一边，京州市郊，一座极尽奢华的庄园内。
赵瑞龙穿着浴袍，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听着手下人的汇报。
当他听到“陈默”、“钟小艾”、“陈清泉”、“山水庄园”这几个关键词从程度结结巴巴的电话里蹦出来时，猛地坐首了身体，脸上的慵懒瞬间被阴鸷取代。
“废物！
连个小科长都搞不定！”
赵瑞龙低声骂了一句，眼神闪烁，“钟小艾……她怎么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还扯上了陈清泉那个老色鬼？”
他沉吟片刻，对旁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阴柔的男人（大概率是祁同伟或高新）说：“让陈清泉最近收敛点，别再去山水庄园鬼混了。
另外，那个叫陈默的，有点邪门……先别动他，看看风向。
我倒要看看，一个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小虾米，能掀起什么浪花！”
一时间，因陈默在绝境中奋力投出的一颗石子，汉东省看似固若金汤的权力格局，悄然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裂缝。
而制造了这一切风暴中心的陈默，此刻正躺在看守所硬板床上，闭目养神。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整合着原主的记忆和前世对《人民的名义》剧情的回忆。
“丁义珍……欧阳菁……蔡成功……大风厂……还有，那个一心想要胜天半子的祁同伟……”一个个名字，一件件即将或己经发生的事件，如同拼图般在他脑中组合。
他知道，仅仅靠一点“预言”引起钟小艾的注意是远远不够的。
他必须展现出更大的价值，提供更关键的信息，才能真正摆脱眼前的困局，并在这个波谲云诡的世界里，撬动属于自己的杠杆。
下一步，该怎么走？
是等待钟小艾的调查结果？
还是主动出击，利用看守所里可能存在的“资源”？
就在这时，拘留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穿着号服、满脸惶恐、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被推了进来。
“进去老实待着！”
那男人一进来，就缩在墙角，唉声叹气，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这下全完了……蔡成功啊蔡成功，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蔡成功？
陈默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那个男人，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汉东省大风厂事件的关键人物，油滑精明却又胆小怕事的商人——蔡成功。
看来，他的第一块“敲门砖”，自己送上门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