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周景明那句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涟漪在三个男人之间无声地扩散。
“夏日沫沫”？
那是什么？
陆辰的眉头锁得更紧，他从未在家中见过任何植物，林晚对花粉敏感，这是他结婚之初就清楚记得的事。
沈哲推了推眼镜，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他熟悉的“温澜”只爱品茶插花，对多肉这类小玩意儿似乎并无特殊兴趣。
周景明自己也慌了神，他看着病床上依旧闭目养神的林晚（观察者），又看看面色不善的另外两人，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自己无从辩白。
难道要说“沫沫”特别喜欢这些可可爱爱的小生命，连带着他也成了半个多肉专家？
这话在眼下这种诡异的气氛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看来，”陆辰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惯有的冷峻，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周景明和沈哲，“有些‘记忆’，并不共享。”
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状态不对，而这两个男人，也未必全然无辜。
沈哲保持着风度，温和地接话：“小澜刚醒，需要休息。
一些细节记混了也是常事。”
他巧妙地将问题归咎于“记混”，试图维持表面的和平，但眼神深处的那抹审视，并未消失。
林晚（观察者）将他们所有的反应尽收眼底——尽管她闭着眼。
内心的分析从未停止：陆辰，怀疑他人多于怀疑“妻子”。
周景明，情感首白，破绽明显。
沈哲，善于掩饰，引导话题。
这三个男人之间的关系，远比他们表现出来的更复杂。
而自己这具身体，就是漩涡的中心。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林晚”忽然动了。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再次睁开时，那双冰冷理智的眼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清澈、懵懂，带着孩童般怯生生神情的眸子。
她茫然地看了看西周，最后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陆辰身上，小嘴一瘪，带着哭腔软软地喊了一声：“爸爸……我头疼……好害怕……”这一声“爸爸”，如同平地惊雷，把三个男人都炸懵了。
陆辰浑身一僵，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爸爸？
他？
他和晚晚还没有孩子！
这又是演的哪一出？
周景明瞪大了眼睛，看看“林晚”，又看看陆辰，表情像是生吞了一个鸡蛋。
沈哲也维持不住温文尔雅的面具，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但“林晚”——或者说，此刻主导身体的，代表主人格内心深处对父爱和安全感渴望的“小贝壳”人格——完全无视了他们的震惊。
她伸出没有输液的那只小手，轻轻拽住了陆辰的西装袖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小声地啜泣起来：“爸爸……抱抱……贝壳怕……”陆辰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他能处理上亿的合同，能应对难缠的董事会，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个拽着他袖子喊“爸爸”、眼泪汪汪的“妻子”。
他想抽回手，但看着那双纯净依赖的眼睛，一种陌生的、混杂着无措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的情绪攫住了他。
他从未见过林晚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
“晚晚……”他试图纠正她，声音干涩。
“是贝壳！”
小女孩人格固执地纠正，眼泪掉得更凶了，“爸爸不认识贝壳了吗？”
周景明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想上前安慰，却被沈哲用眼神制止了。
沈哲低声道：“别***她。”
陆辰骑虎难下，在“小贝壳”越来越委屈的注视下，他几乎是僵硬地、极其缓慢地，用另一只手指尖，极其轻地拍了拍她拽着他袖子的手背。
这是一个完全不属于陆辰的，笨拙而安抚意味的动作。
“别……怕。”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小贝壳”似乎得到了莫大的安慰，哭声渐歇，但依旧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依赖地看着他。
这场匪夷所思的“父女”互动，让病房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怀疑、困惑、荒谬感在空气中交织。
护士再次进来送药，看到“林晚”依赖地抓着陆辰的一幕，还微笑着对陆辰说：“陆先生，您太太很依赖您呢。”
陆辰：“……”周景明&沈哲：“……”趁着“小贝壳”注意力被护士送来的药片（她以为是糖，但被护士温和拒绝）吸引的片刻，三个男人极有默契地退到了病房外的走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辰率先发难，他扯了扯领带，语气烦躁，“爸爸？
她从来没这样叫过我！”
他看向周景明，“还有你的‘夏日沫沫’！”
周景明挠了挠头，一脸苦恼：“我……我也不知道啊！
沫沫她……她就是很喜欢那盆多肉，还给它取了名字……至于‘爸爸’……”他看向陆辰，眼神复杂，“陆总，你是不是……私下里有什么特别的……情趣？”
陆辰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恐怕不是情趣。”
沈哲冷静地开口，他回想起“温澜”偶尔流露出的、与年龄不符的纯真和对某些孩童事物的喜好，一个模糊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她的行为模式、记忆点，甚至性格，似乎在……切换。”
“切换？”
陆辰和周景明同时看向他。
“就像……”沈哲寻找着合适的词语，“不同的人，在使用同一个身体。”
这个大胆的假设让走廊陷入一片死寂。
这比失忆，甚至比出轨，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就在这时，病房里传来“小贝壳”欢快的声音，她在自言自语，声音透过门缝隐约传来：“……猫咪乖乖，不痛不痛哦……贝壳给你吹吹……”猫咪？
周景明猛地抬起头。
他想起和“夏沫”一起救助的那只流浪三花猫，后来被“夏沫”执意养在了他家里，因为“沫沫”说自己家里不能养宠物。
这件事，他连“沫沫”其他的朋友都没提过！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她怎么知道‘猫咪’？
我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陆辰和沈哲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他身上。
又一个只属于特定“关系”的私密信息。
陆辰看着周景明，又回想刚才那个拽着他袖子喊“爸爸”的“林晚”，再想到沈哲那份无可挑剔的订婚协议和艺术圈的朋友……一个荒谬却逐渐清晰的念头浮现在他脑海。
难道……这三个截然不同的“林晚”，可能……同时存在？
而病房内，“小贝壳”玩着输液管的动作慢慢停缓下来，眼神中的童真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柔的、带着淡淡忧郁的神情。
她轻轻松开一首攥着的陆辰的袖口，有些茫然地看着西周的白色，喃喃道：“这里……是医院？
我……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