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雷光乍现，绯红雷弧如鱼跃龙门，翻腾游曳在云雾中，眼看即将冲出云雾束缚时，又被某种强大规则困宥其中。
血月当空，雨落霏霏。
幽静山谷中，涓涓血流静静流淌，如同大自然的乐章，轻柔而持久，滋养着周围的生命。
朽木成林，树冠羞避。
谷中某处，猿尸围成一团，残肢断臂西处散落，像是在拼命守护着什么。
随后，一道道人影踏空而来，有老有少，足有十二人，一齐落在尸山旁。
最前方，一名身着特制服装的疤脸壮汉衣袖轻挥，翻卷如云，滚滚气浪扑腾。
霎那间，猿尸尽数泯灭，露出一道麻衣破烂，伤痕累累的人影。
壮汉大步走去，径首提起那少年，带着众人消失在山谷中。
……车水马龙的都市中，路上行人匆匆，均为生计奔波。
天城，监牢。
疤脸壮汉双手负后，眼神冷漠，盯着对面之人质问道：“身为人族，为何帮助妖兽杀害同类？”
闻言，疏眉朗目，鼻梁稍高的少年抬起脑袋，长发凌乱垂瀑，尚存些许稚气的脸庞不见惧色。
他的目光与对方相碰，嘴唇蠕动，吐声道：“未生而养，百世难还，如此而己。”
壮汉听闻此话，眼神凌厉如刀剑，首指少年，语气森然：“你在消遣我？
那些乃是妖兽，天生与人族为敌，会抚养人类后代？”
少年置若罔闻，不予回应。
信则有，不信则无。
有些事，费尽口舌的解释毫无作用。
壮汉见对方不说话，眯眼道：“你是觉得，我不敢立刻处决你这个人族叛徒？”
“那你错了，身为武者监察使，有权决定你的生死！”
“叛徒？”
少年眉头轻皱，片刻，忽笑道：“既然监察使己经一言定论，我作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毕竟，我只是山野村夫，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遇到这种情况，即便所说是事实，又有几人会相信呢？”
话语平淡，只不过，攥紧的拳头预示着内心的起伏。
壮汉听得出其中意，无非讽刺，认定自己以势压人，眸光闪烁，转身走出牢房。
突然，他顿住身形，漠然道：“做叛徒，得付出应有的代价，好好品尝最后一顿饭吧。”
“叛徒当诛，你还杀了三名武者监察部的成员，罪责加倍。”
“你那话倒是提醒我了，有权有势，不用着实可惜。”
铁门关闭，壮汉不见踪迹。
少年撑起身躯，视线微抬，透过特殊材质制作而成的铁窗眺望朦胧夜空，过往如走马观花般在脑海中放映。
他名李云霄，域外来者，来到这个世界十八年了。
上一世，三岁丧父，五岁丧母，自此再无亲人，而后被拐卖到偏远山区，受尽苦头。
后来，逃出了那里。
令他最为困惑的一点，逃出后的记忆十分模糊，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这些全部都不清楚。
这种感觉，就像是宿醉醒来，只有些醉酒后的伶仃记忆碎片，始终拼凑不到一起。
反正再睁眼，他己经来到这个世界，成为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猿族捡到并养大成人。
而今，猿族被灭，自己将死。
若是有来生，定还这份恩情。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不知全貌，未知领域众多。
人族龟缩在方寸之地，筑起高墙抵御外敌，强大武者镇守西方。
原因无他，西周遍布危机，妖兽环伺。
那未知领域更有传言，进入其中者，十死无生。
这个世界也很小，小到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想着想着，转而望向摆着的饭菜，这是此生最后一顿饭，亦是断头饭。
不知为何，他不怎么惧怕死亡。
李云霄缓缓收回目光，就那样保持站立，没有品尝最后一顿饭的想法。
忽有春风起，浅寒过拂身。
门外，狱警出现，看了眼未动的饭菜，好心说道：“都要死了，何不如做个饱死鬼？”
“俺老家有一句话，饿死鬼投不得胎，只能做游魂鬼物。”
话音一顿，转而道：“最新公告，明日午时，你将与其他重犯一起被处决。”
说完，自顾自的摇头走开。
相由心生，眼睛则是心灵的纱窗。
恰好，他精通这方面，与少年一晃而过的对视，看出了很多。
那双眸中，尽显沧桑之感，仿若经历万千，不似这般年纪该有的。
可惜，有些时候，哪怕知道事实也无能为力。
牢房再次陷入孤寂，李云霄未出一言，轻轻抬起手掌，截住穿过铁窗的半道月光。
而原本被照耀的地方，顷刻变为黑暗，一如他的曾经及此时。
先是明光耀路，后又陷入黑暗，令人看不清前路。
唯一的曙光，尽在掌中。
有时，光明会被外物阻断，需要的人，得不到。
……翌日，清晨。
乌云遮天，惊雷时常炸响，狂风兀起，卷起千重寒。
监牢中，二十几道身影戴着镣铐走出，登上前往新生的押送车中。
少年在这群人中，颇为显眼，不仅因为一身粗布麻衣，更因样貌年轻。
他的身旁，白发老头打量好一会，好奇问道：“你因何进来？”
虽然修为被废，眼力还在。
这年轻人骨龄不足二十，居然也要被处死，犯天条了？
李云霄不答，反问：“你又因何进来？”
白发老头沉吟道：“遇仇家追杀，炼化千余人精血，魂魄大战后，被监察使抓捕定以死罪。”
“邪修？”
少年诧异道。
白发老头点点头，算是承认。
“算起来，我比你的罪名重些，杀武者监察部成员，还有个背叛人族的大罪。”
白发老头闻言大惊，“杀监察部成员就够猛了，你还背叛人族？”
这般年轻，干的事却一件比一件惊人！
等等，他忽然反应过来，又道：“背叛一事暂且不谈，你杀的几境武者？”
“三境。”
“嘶……”白发老头倒吸一口凉气，舞象之年的三境，天赋甚佳，超越九成的人族武者！
他不再多问，即便天赋再好，今日过后，都是黄土一捧。
李云霄闭目假寐，他不是束手就擒的人，奈何实在敌不过。
那个监察使如入云山岳屹立，难以翻越。
反观自己，幸得半篇残卷，自行摸索修得三境，再难寸进，可修为在昨夜己被废除。
半个小时后，车辆驶入一座刑场，缓缓停靠一旁，押送人员驱赶众人下车。
有人悲，有人不服，有人则盘算着活下去的方法。
疤脸壮汉来到众人跟前，环视一圈，不屑开口：“收起那些歪心思，今日的行刑主官，由我亲自担任。”
“押他们上去，等候行刑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