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电光柱在布满污垢的门板上停留了令人窒息的两秒。
林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握着钢筋的手心沁出冷汗。
陈默靠在他身侧，呼吸几乎完全停滞，完好的右手紧紧扣住战术匕首的柄，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门缝。
门外，那名清道夫似乎只是随意扫视，并未发现这道不起眼的门缝。
他对着通讯器低声道：“这边没有，血迹到站台边缘就断了，可能跳下轨道了。”
“收到。
隧道口***，重点搜查隧道。
他受了伤，跑不远。”
另一个声音回应。
脚步声逐渐远去，手电光柱也随之移开，朝着隧道口的方向汇聚。
隔间内，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
陈默脱力般靠在墙上，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不能待在这里，”林渊压低声音，语气急促，“他们肯定会进隧道搜查，这里很快会被二次排查。”
陈默点了点头，指了指隔间深处：“后面……有个检修通道口，我进来时发现的，应该能通到别的线路或者设备间。”
他试图站起来，但左臂的伤势和失血让他一阵眩晕。
林渊没有废话，再次架起他，摸索着向隔间深处走去。
果然，在一堆废弃电缆和杂物后面，有一个半人高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盖板，边缘有被撬动过的痕迹，虚掩着。
“你之前打开的？”
林渊一边费力地挪开盖板，一边问。
下面是一条垂首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检修井，深不见底，一股带着铁锈和潮湿泥土的气味涌了上来。
“嗯，”陈默简短地应了一声，额头上冷汗更多了，“本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处理伤口……”没时间多问。
林渊先将陈默小心地放下去，自己随后跟上，下去前，他尽量将盖板恢复原状，抹去他们移动的痕迹。
井下狭窄而黑暗，只有头顶盖板缝隙透下的一丝微光。
林渊扶着冰冷的梯子，能感觉到陈默在他下方沉重而紊乱的呼吸。
“往下大概十米，然后横向……左边有一条维护通道……”陈默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虚弱和强忍的痛苦。
林渊依言向下，果然在约十米处摸到了一个横向的洞口。
他先钻了进去，然后回身将几乎脱力的陈默拖了进来。
这里比检修井稍微宽敞一些，但也仅能让人弯腰前行。
通道西壁是粗糙的混凝土，布满了冷凝水珠，脚下是积水的淤泥。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远处隧道方向隐约传来清道夫模糊的搜查声。
两人沉默地在黑暗中跋涉。
林渊搀扶着陈默，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泥水里，发出令人不安的噗嗤声。
他能感觉到陈默的身体越来越沉，体温也在升高，显然伤势在恶化。
“得……找个地方停下……”陈默喘着气，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的左臂……系统过热……需要紧急处理……不然可能会……自锁或者爆炸……”林渊心里一沉。
他借着体内那股力量带来的微弱夜视能力，努力向前方望去。
通道似乎没有尽头，两侧偶尔会出现一些锈蚀的铁门，但大多无法打开。
又前行了近百米，就在陈默几乎要完全失去意识时，林渊终于看到左侧有一扇虚掩着的铁门，门牌上模糊地写着“07号变电辅助设备间”。
他用力推开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里面空间不大，堆放着一些废弃的电气设备和零件，布满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但至少干燥，相对安全。
他将陈默扶到墙角坐下，自己也瘫坐在地，大口喘息。
连续的奔逃和高度紧张，让他也几乎到了极限。
陈默靠在墙上，紧闭双眼，脸色惨白如纸。
他用右手颤抖着在腰间的一个小包里摸索着，掏出几样小巧的工具和一个微光手电。
“帮我……按住这里……”他指了指左臂肩胛连接处的一个面板。
林渊凑过去，依言用双手死死按住那块微微发热的金属板。
陈默咬紧牙关，用工具熟练地撬开面板，露出下面更加精密的内部结构。
线路纠缠，几个微小的元件己经烧焦，闪烁着危险的电弧。
他拿起一个类似镊子的工具，手稳得不像个重伤员，开始小心翼翼地剥离损坏的线路，试图进行临时桥接。
林渊看着他专注而苍白的侧脸，以及那双在微光下异常专注的眼睛，心中微动。
这个人，绝不简单。
“你……是工程师？”
林渊忍不住问道，声音在寂静的设备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陈默头也没抬，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算是吧……以前给天启……干过点‘脏活’。”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自嘲和恨意，“帮他们维护这些……用来清理‘样本’的武器和设备。”
林渊沉默了。
天启财团……这个名字像一根刺。
“他们说的‘实验场’……到底是什么？”
林渊终于问出了这个压在心头的问题。
陈默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林渊，眼神复杂。
“你知道‘星陨灾变’不是意外，对吧？”
林渊点了点头，想起张叔和妞妞，想起那冰冷的“低质量样本”评价。
“那是一次……人为的‘播种’。”
陈默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看透真相后的疲惫与愤怒，“来自天外的某个……或者某些高等文明。
他们把地球当成了一个巨大的培养皿，洒下‘星陨之尘’——那种蕴含着特殊能量的辐射源，观察生命在其中的演化、竞争和淘汰。”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林渊：“我们，所有还活着的人，都是这场实验里的‘样本’。
天启财团，还有少数几个大势力，他们不是幸存者，他们是……被选中的‘观察员’或者‘管理员’。
他们负责维持实验场的‘纯净’，清理掉不合格的‘低质量样本’，记录‘优良样本’的数据，偶尔……也会捕捉一些特别的个体，用于更深层次的研究。”
林渊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原来，他们连挣扎求生的资格，都是被别人设定好的？
“那星核碎片呢？”
“星核碎片……”陈默的眼神变得凝重，“那是‘播种’时散落的……‘源物质’。
蕴含着最纯粹、最本源的那种能量。
它是力量的钥匙，也是……催命符。
普通人接触，九死一生。
但总有一些幸运儿，或者……像你这样的异常体，能够承受它，甚至初步利用它。”
他看向林渊的眼神带着探究，“你融合它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林渊回想起那钻心蚀骨的痛苦和混乱的记忆碎片，摇了摇头：“只有痛苦。”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看不懂。”
陈默若有所思：“据说，星核碎片里可能残留着一些……来自播种者的信息碎片。
但没人能真正解读。”
他重新低下头，继续处理手臂的线路，“天启和其他势力，一首在疯狂收集碎片，一方面是为了研究其技术，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防止出现不受控的……‘变量’。”
“比如你和我？”
林渊接口道。
“没错。”
陈默终于完成了一次关键的线路桥接，左臂闪烁的电火花稳定了一些。
他松了口气，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我们现在，就是他们急于清除的‘变量’。”
设备间内陷入了沉默，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隧道隐隐传来的、仿佛永不停歇的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陈默忽然睁开眼，侧耳倾听，脸色微变。
“不对劲……怎么了？”
“声音……隧道里的风声里，夹杂了别的东西……”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很多节肢动物在爬行……”林渊也立刻屏息凝神，仔细倾听。
起初只有风声，但渐渐地，一种细微的、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潮水般，由远及近，从隧道深处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蔓延而来。
陈默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是‘掘地铁线虫’……妈的，这东西一般是深眠的，怎么会被惊动……肯定是天启那帮***在隧道里用了高能武器或者声波探测！”
“铁线虫？”
林渊握紧了手中的钢筋，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再次开始加速流转。
“一种变异环节动物，群居，嗜血，外壳坚硬，能分泌强酸……”陈默语速飞快地解释着，同时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它们一定是被刚才的动静或者……我们留下的血腥味引来的！
这里不能待了！”
沙沙声越来越近，己经能清晰地听到那无数细足刮擦混凝土和金属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在黑暗的隧道中回荡。
林渊扶起陈默，两人冲出设备间，回到了那条积水的维护通道。
而就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隧道主干道方向，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己经如同汹涌的潮水，扑面而来！
（第三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