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消散终见破晓

周其樾又一次去了孟知雨的花店。在结婚纪念日害我花粉过敏进医院时。

他跪在病床边紧张地解释：“我真的只是路过，我发誓！”我什么也没说只让他给我办出院。

当晚，我给他递了离婚协议书。“我们离婚吧。”1“蓁蓁姐，昨天是有人在店里闹事，

樾哥才来帮我的，没想到沾上了花粉，害你过敏。”“都是我的错，你千万别怪他，

要怪就怪我。”孟知雨站在病床边，咬着唇泫然欲泣，含泪的杏眸紧紧盯着我。

但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昨天是我和周其樾的结婚纪念日。

周其樾特意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还给我买了钻石项链。他帮我戴上没多久，

我就感觉脖子发痒，呼吸急促。被送进医院后，医生说我花粉过敏。

我明显看见周其樾的脸上闪过一抹心虚，还有困惑。那时我便猜到他又去了孟知雨的花店。

难怪他回来时换了套衣服，身上还有沐浴后残留的清香，连鞋子都换了一双。

纵使他小心翼翼，结果还是在项链上出了错。“孟知雨？”周其樾震惊的声音让我思绪回笼。

只见他一把将孟知雨从我的病床边扯开，挡在我面前。嗓音冷若冰霜：“你来这里做什么？

赶紧离开。”像是被周其樾冷淡的态度给伤到了。孟知雨瞬间红了眼，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我、我就是来看看蓁蓁姐，要不是你昨天去店里帮我，蓁蓁姐也不会——”“闭嘴！

”周其樾一声怒吼，让孟知雨更委屈了。蓄在眼眶的眼泪顿时像开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怎么也止不住。但周其樾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怜悯。“滚！马上给我滚！

”孟知雨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跑出病房。周其樾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想起我，

转身跪在病床边。他抓住我的手，紧张地解释：“昨天我去拿了项链，路过她的店，

看见有人闹事，把东西都砸了，我才进去帮忙的。”“我真的只是路过，我发誓！

”他伸出三根手指举在太阳穴旁边，眉眼间尽是慌乱。灼热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却没能融化我已经冰冷麻木的心。我扶起他，淡漠地说：“去帮我办出院吧，我想回家了。

”周其樾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好，好，我去办。”回了家，

周其樾就在厨房里忙着做晚饭。吃饭的时候，他殷勤地夹菜给我，又像话痨一样，

不让我们之间的气氛冷下去。等桌上的饭菜都扫空。我拿出两份离婚协议书递给他。

“周其樾，我们离婚吧。”2他借口接电话，跌跌撞撞跑回了书房。

我盯着那盘装过红烧肉的空盘子，忽然就想起了过去。我爸是个酒鬼，喝醉就爱打人。

在我中考后的那年暑假，妈妈终于受不了，悄悄跑了。挨打的人开始成了我。

有次爸爸喝得很醉，下手很重。我怕被打死，拼命逃出了家。但我无处可去，

只能狼狈地蹲在路边，默默流眼泪。结果遇到同班的周其樾。他带我回自己家，帮我上药，

又给我做了一盘红烧肉。我好奇他会烧一手好菜，是不是跟爸妈学的。他却告诉我，

他妈妈早逝，爸爸前不久在工地出事，没救回来，他只能一个人靠着微薄的赔偿金度日，

也学会了做饭。所以他知道我的处境，想让我住进他家时，我一次次拒绝。

他的生活已经够难的了。我不想给他添麻烦。可高考后，

爸爸要抢走我辛苦打工赚来的大学学费拿去买酒喝，疯了似的对我拳打脚踢。

是周其樾救下我，拉着我连夜跑去火车站，带我逃离了那个家。我们开始一起读大学，

打工赚钱。毕业后又一起创业，住在十平米的单间，睡在狭小的床上，

翻个身都能听见木板嘎吱嘎吱响。夏天为了省电费，只敢吹摇摇晃晃的老式电扇。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晚上睡觉我们便紧紧抱着彼此，相互取暖。

公司从郊外破旧的厂房园区，一步步挪到市中心租金最贵的商业大楼。

我们的关系也从普通同学变成相依为命的男女朋友，再到互相扶持的夫妻。

我以为我们会就这样幸福地携手走下去。直到孟知雨进了公司。一开始周其樾很嫌弃她。

骂她合同不会做，连打印机都不会用，客户来了，倒茶都倒不好，气得他够呛。

所以我大半夜去捞周其樾时。才会在看见他柔声安慰哭得梨花带雨的孟知雨，猛地傻了眼。

3原来是孟知雨小时候被酗酒的父亲打过，很害怕酒，不愿意在应酬上喝酒。

客户酒劲上来了，逼着她喝。向来冷静自持的周其樾就这么跟客户打了起来。我没多想。

也理解孟知雨的害怕。所以第二天找到她，想把她调去别的部门。结果她直接提了离职。

我批了。周其樾却气冲冲跑来我的办公室，怪我逼走了孟知雨。我一头雾水。

“做销售的免不了应酬喝酒，但她对酒有阴影，可能不太适合待在销售部。

”“我就打算把她调去其他部门，是她不愿意，提了离职。”周其樾不耐烦地扯了扯领带。

“那就别让她去应酬，不就行了？”我微微蹙眉。

不敢相信这是一向冷静理智的周其樾会说的话。“可谈客户避免不了应酬喝酒，

如果给孟知雨开特权，你让别的销售怎么想？”周其樾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语气里带着微不可察的烦躁。“她小时候被醉酒的父亲打过，很怕酒，没办法应酬，

难道我们还要为了开单逼她去吗？”“洛蓁，她不是你，她没你那么坚强，

你不能要求她跟你一样。”仿佛有一只大手掐住我的喉咙，让我喘不上气。他比谁都清楚，

我的坚强，是靠着一杯杯酒喝出来的。我因为过去的事，也很怕酒。但创业初期，

我忍着恐惧，在应酬中吞下每一杯酒。然后回家吐得昏天暗地。

周其樾每次都会把我抱在怀里。心疼地说：“蓁蓁，等公司稳定下来，我们再也不喝酒了。

”可后来公司稳定了，我却练出了酒力，他也没再心疼过我。而此刻他为孟知雨说话的样子，

像极了曾经心疼我的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其樾对孟知雨的嫌弃，变成了心疼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心底蔓延出的不安。让我迫切地想说服他。可争吵愈演愈烈，

最终不欢而散。冷战几天后，我受不了，终于妥协。“那就让孟知雨回来吧，

继续待在销售部，做助理，干点文书的工作，你看怎么样？

”周其樾只是面无表情地抿了口咖啡。“算了，人都走了，不用找了。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直到我生日那天，我去拿了蛋糕，准备过马路，

却看见对面的花店门口，孟知雨正踮着脚，用手帮周其樾拿走他头发上的花瓣。

两人有说有笑，很是亲密。我才知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反而刚刚开始。

4我在半个月内过敏三次的原因终于找到了。第一次，是我动了周其樾的鞋子。

那天他陪孟知雨去花卉批发市场进货，跑了一整天。第二次，是我碰了周其樾的手表。

那天孟知雨的花店开张，他去帮忙卖花。第三次，是我开了周其樾的车。

那天他帮孟知雨给客户送花，把花放在了后备箱。可是为什么？

周其樾为什么要帮孟知雨开花店，甚至帮她付租金？那可是市中心的店铺，租金并不便宜。

“知雨离婚时，就因为没工作，才被她前夫抢走孩子的抚养权，

她做销售就是为了让她前夫相信，她已经有了高薪水的工作，

好让前夫把孩子的抚养权还给她。”“可你却逼她离开公司，害她没了工作。

”撞上周其樾冰冷的目光，我浑身一颤。他在怨我。但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我只是针对孟知雨的情况，想让她转到合适的岗位。她不愿意，坚持离职，

我还主动补偿了她一个月的工资。这还是在她进公司大半年只开了三单的情况下。

怎么就变成我害她没了工作？正想反驳时。周其樾又开口了。“她一个柔弱的女人，

要抢回孩子的抚养权已经很艰难了，你还让她没了工作，所以我才补偿她一家花店，

好帮她拿回抚养权，和孩子早点团聚。”瞥见他眼里闪过微不可察的心疼。我怔住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连我都不知道孟知雨和前夫的这点私事。周其樾却一清二楚。

我步步追问。他恼羞成怒，骂我多疑。门关上时，我已经泣不成声。

我们开始成为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我受不了他的冷漠。受不了他对我视而不见。

经常整夜失眠，泪水打湿枕头。半个月后的一个晚上。我终于忍不住拧开他书房的门把。

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努力压下呼之欲出的哭腔。“花店就继续让她开吧，但是你答应我，

不要再去找她，好不好？”周其樾转过身，温热的指腹抹去我脸上冰冷的泪痕。

耳边传来的声音里，是我许久没感受过的温柔。“好。”5我们好像回到了过去。

似乎又没回去。餐桌上话痨的我仿佛在演独角戏。他像个观众，时不时施舍般给我一点回应。

晚上他不再主动搂着我睡。主动钻进他怀里的我像个讨人厌的鼻涕虫。

我无视他看手机时缱绻温柔的笑。无视他经常接到电话就丢下我一个人。

哪怕我还在跟他吃着饭。哪怕我半夜在机场等着他来接我。哪怕我犯低血糖晕倒在路边，

被人送进医院，非常需要他。但我仍然无视他精神上所有的游离。用尽全力去讨好他。

包括我的身体。仿佛只有和他紧紧贴在一起，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温度。我才能继续骗自己。

他还爱我。我人生中唯一的光，还照着我。可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

当我看见周其樾和孟知雨在车上亲密地吃午饭。我的包里还放着新鲜出炉的怀孕报告。

他们下了车。周其樾将孟知雨护在身后。警惕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我身上。

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咬着牙质问周其樾：“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终究没有得到答案。周其樾推开了我，忙着送头晕的孟知雨回家。直到晚上，

周其樾回来，对坐在客厅的我视而不见，要转身进书房。我再次火上心头，叫住了他。

“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解释什么？”他冰冷的态度让我受不了。我揪着他的衣领，

像疯子一样质问他。“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去找她的！”“结果你们中午躲在车里一起吃饭，

你帮她擦嘴角，她亲你的脸，就像情侣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找她？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周其樾面色平静。盯着我的眼眸里没有一点波澜。

“洛蓁，你关心过我吗？”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砸得我脑袋发懵。他扯开我的手，

冷静地整理好自己的衣领。“小雨每天都会放弃早上开店的时间，做我爱吃的菜，

给我送午饭。”“她会发消息让我少喝点咖啡和酒，提醒我记得吃晚饭，不要饿出胃病。

”“每天给我分享店里花，希望我能开心。”“跟她待在一起，我总会很放松。

”看着他那双如寒冰的黑眸渐渐被柔情融化。我懵了。“就因为这样？”周其樾重重地点头。

“就因为这样。”6我笑了。眼泪也跟着流下来。我陪着周其樾白手起家。到最后。

竟然输给一顿午饭。甚至是一条短信。可如果我不关心他。我不会飞去千里之外的北城，

只为谈下令他头疼的远东项目。还因为熬了两宿，谈成项目后，直接在甲方面前晕倒。

被送进医院，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我一大早飞回来，迫不及待想告诉他，他要当爸爸了。

我们这个小家会越来越幸福的。结果他送了我最沉重的一击。还狠狠地砸在我的小腹上。

我捂着肚子，腰已经直不起来了。耳边仿佛传来孟知雨柔弱的声音。“樾哥，

我、我肚子好疼，你、你能不能、来——”电话里没了动静。周其樾眉眼间尽是急躁。

他越过我，要走去门口时，我终于扛不住，倒在了地上。我拼了命抓住他的裤脚。

“我怀孕了……肚子疼……求你……送我……去医院……”可我只听见周其樾一声嗤笑。

“洛蓁，你是听见小雨说肚子疼，才跟着装的吧。”“为了留下我，还不惜骗我怀孕？

”“别装了，我不会信你的。”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身下的血越来越多。

明明手机就在沙发的背包里。却好像跟我隔了一条赤道那么远。我艰难地爬过去，

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叫了救护车。意识渐渐模糊。直到听见有人敲门。他们进不来。

我拖着带血的身子蠕动到门口，用尽全力撑起上半身，伸手转开门把。门开的那一刻。

我看到了穿着白衣服的人。嘴里呢喃着：“孩子……孩子……”眼皮再也撑不住，

彻底合上了。7醒来时。周其樾就坐在病床边，面容憔悴。“蓁蓁，你醒了？”我没理他。

只看向正在帮我换吊瓶的护士。“你好，请问，我的孩子……”护士尴尬地看了一眼周其樾。

像是在好奇，为什么我不问丈夫，反而问她。但护士还是回答了我。“抱歉，女士，

孩子没保住。”即使已经猜到了。我的心脏还是痛到发麻，眼泪也不自觉顺着眼角滑落。

周其樾想帮我擦掉，我偏头躲过了。护士走后。他突然一连抽了自己好几个巴掌，神色痛苦。

“蓁蓁，对不起，对不起……”我的手摸上平坦的小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事到如今，

道歉有什么用呢？我的孩子，不会回来了。周其樾这两天都忙着在医院照顾我，寸步不离。

公司的同事也来看我。助理很心疼。“肯定是为了谈远东项目熬的那两个大夜，

才让孩子没了的。”“那天谈好项目，你突然晕倒，醒了就要回来，我就该拦着你，

让你留下好好再做个检查。”周其樾倒水的手忽然抖了下。水溢出杯子，洒了满桌。

秘书赶紧上前帮忙。我没注意到周其樾慌乱惊诧的脸色。

只顾着安慰自责的助理：“不是你的错。”秘书收拾好，才走过来问我：“洛总，

我之前已经按照你的吩咐约到蒋医师了，但你现在这个情况，周总应该没办法去了吧？

要改期吗？”周其樾满脸疑惑。“要我去哪里？”“洛总说你最近偏头痛犯了，给了我渠道，

让我帮忙去约蒋医师，他可是全国治疗头痛最有名的中医，很难约的，洛总找了好多人，

拿好几个人情才换来的呢。”周其樾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看着我的眼睛里。

是愈发浓烈的后悔与愧疚。8助理和秘书走后。突然扑通一声。周其樾痛苦地跪在病床边，

握住我的手腕。“蓁蓁，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去找孟知雨了，

我只守在你身边，你相信我……”他哭得像个孩子。我也闭着眼睛流眼泪。

那天周其樾问我关心过他吗？当然有。为了圆他上市的梦想。我拼命应酬拿下大客户。

做方案熬上两天两夜都毫无怨言。得知他偏头痛犯了。我就用尽所有人脉资源找医生，

连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情都用上了。只为让他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可这些都比不上孟知雨亲手做的一顿饭，发的一条嘘寒问暖的短信。甚至分享的一朵花。

我心痛到麻木。直到出院，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回到家，刚打开门，就看见遍地血迹，

触目惊心。尤其是沙发到门口那道拖行的血痕，格外刺眼。桌上还放着一张摊开的怀孕报告。

估计是周其樾回来，看见我从包里扒拉出来的纸，捡起来看过后，匆忙丢在了桌上。

他这些天又忙着在医院照顾我，没回过家，这些血迹自然也就没清理。像是怕我受刺激，

周其樾立刻去打水拿布擦地板。我呆滞地看着他一点点把地上的血擦干净，

面无表情地流眼泪。等他收拾完，抬头看我，瞳孔骤然紧缩。他惊慌失措地抱着我，

颤抖的嗓音里尽是恐惧。“蓁蓁，求求你，别哭……”我迟迟没回应。望着前方，眼神空洞。

泪水无意识地流下。周其樾几近哀求地对我说：“蓁蓁，求你跟我说句话好吗？

”“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但我除了流眼泪。什么反应都给不了了。

9周其樾从书房出来时。我就坐在门口。天还没亮。手机屏幕显示五点十三分。果然，

我猜对了。他想偷偷溜走。周其樾苦笑。“一定要这样吗？”我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