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认知，让谢奕修的脸色越发冷冽！
终于，讲到一处关于以农为本，兼商税的策论时，裴轻窈握着笔的手停了下来。
她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是遇到了难题。
谢奕修几乎是下意识地等着她开口询问。
直到授课时间结束，她也没能解开那个结，却也始终没向他求助一个字。
“今日便到这里。”
谢奕修冷冷地收起书本，声音比这初春的风还要凉上三分。
“嗯。”
裴轻窈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算是送客。
谢奕修的脚步顿在原地，看着她执着于难题的侧脸，心中那股烦躁达到了顶点。
他猛地转身，拂袖而去。
另一边，陆景殊算着日子，估摸着裴轻窈身体好的应该差不多了。
便带着礼物登门拜访。
彼时，裴轻窈正坐在书房里，对着那道商税的难题唉声叹气。
“窈窈，可是遇到难处了？”
陆景殊温润含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景殊哥哥！”
裴轻窈眼睛一亮，连忙起身相迎，那发自内心的欢喜，与对着谢奕修时的冷淡判若两人。
“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的小脸就要皱成苦瓜了。”
陆景殊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将手中厚厚一沓宣纸放在桌上。
“这是我以前做的笔记，或许对你有用。”
裴轻窈惊喜地翻开。
只见上面字迹隽秀，条理清晰，还将许多晦涩的观点用浅显易懂的例子加以批注，比谢奕修那本冷冰冰的策论集要亲切百倍！
“景殊哥哥，你太好了！”
她由衷地赞叹。
“这道题，我算了许久都想不通。”
她指着纸上的难题，苦着脸道。
陆景殊凑过去一看，温声笑道，“这处确实有些绕。”
“来，我教你。”
他执起她的手，将毛笔塞回她柔软的掌心，然后俯下身，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的手。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透过薄薄的春衫，传来令人安心的温度。
裴轻窈的脸颊微微泛红，心跳也漏了一拍，却没有丝毫的抗拒。
窗外，一株海棠开得正盛。
谢奕修恰在此时去而复返，拿着一本新寻来的题集，走到书房的窗下。
他本想看看她那道题解出来了没有，却不想，一眼就看到了窗内那刺目至极的画面。
陆景殊半拥着裴轻窈，握着她的手，正在纸上写着什么。
少女微微仰着头，唇边噙着一抹他从未见过的浅笑。
而那个男人，低头看她的眼神，温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谢奕修手中的题集被他攥到变形，也浑然不觉！
失手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清冷的眼眸中，翻涌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嫉妒。
他狼狈地转过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自这日过后，裴轻窈彻底想通了。
她与谢奕修，就像那本《历朝策论集要》一样，艰涩、无趣，且注定不会有结果。
而陆景殊，才是她这一世该走的路。
为了彻底斩断前尘，也为了给自己那荒唐的前世画上一个句号，她决定做一件事。
撮合谢奕修和沈玉如。
长公主府即将举办的诗会，便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可沈玉如只是伯府庶女，自然是收不到请柬的。
不过这难不倒裴轻窈，扭头直接抢了自家小叔的请柬。
而后，她径直去了忠远伯府。
“裴小姐？”
沈玉如见到她时，眼中满是惊讶与戒备，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弱柳扶风的温婉模样。
裴轻窈懒得与她兜圈子，开门见山地将那张烫金的请柬递了过去。
“这是长公主府的请柬，给你。”
沈玉如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张价值千金的请柬。
“裴小姐，你这是……”
“没什么，不用谢。”
裴轻窈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我小叔那天有事去不了，放着也是浪费。”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
“哦，对了，我听说，谢奕修也会去。”
说完，她转身就走，不给沈玉如任何追问的机会。
沈玉如捏着那张请柬，心中惊疑不定。
裴轻窈这是什么意思？
示好？还是试探？
但无论如何，能与谢奕修一同参加诗会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
做完这一切的裴轻窈，走在回府的路上，感觉像是终于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可不知为何，心里却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
她告诉自己，这是对的。
长痛不如短痛。
前世的债，就在这一世，由她亲手了结吧。
诗会当日，春和景明，京中名流云集。
谢奕修果然来了。
他一身玄色锦袍，如松如竹地立在人群中，显得愈发清冷孤傲，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很快，一道娇柔的身影来到了他身边。
沈玉如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一身藕荷色长裙，衬得她楚楚动人。
她含羞带怯地走到谢奕修面前，柔声道，“奕修哥哥，多亏了裴小姐，我才能来。”
谢奕修闻言，端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顿。
他的目光，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在人群中寻找她。
很快，他就找到了。
在不远处的一棵桃树下，裴轻窈正和陆景殊并肩而立。
她今日穿了一身湖蓝色的衣裙，衬得她那张桃腮杏眼的脸愈发明艳动人，鼻尖那颗小痣，俏皮又灵动。
陆景殊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乐不可支。
随即，他伸手，从开得最盛的枝头折下一朵花，动作轻柔地，亲手为她簪在发间。
裴轻窈微微仰着头，任由他施为，清凌凌的杏眼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
那一刻，谢奕修只觉得整个诗会的喧嚣都离他远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幅无比和谐、却又无比刺眼的画面。
她当真不在乎自己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