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红颜祸水，狐媚惑主也要有个限度

世人皆知我是沈家主母最忌惮的红颜祸水。为求沈少爷垂怜，我可以学遍江南各地的小调，

唱到嗓音沙哑。也可以为了博他一眼，在雪地里跪上三天三夜。

沈少爷说我：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戏子。世家太太们嘲我：狐媚惑主也要有个限度。

我默然承受，从不反驳。因为——他那位贤良淑德的原配夫人，坟头的草已经三尺高了。

01世人都说，我是沈聿之养在府里的一只金丝雀，也是悬在沈家主母坟头的一把刀。

他们说我不知廉耻，一个下九流的戏子，竟妄图攀上北平城里最权势滔天的男人。

今天是我入沈府的第三年，也是他那位原配夫人柳知夏的三周年忌日。沈聿之点了戏，

就在水榭的戏台上，点名要我唱一出《牡丹亭》。正是柳知夏生前最爱的那一曲。

我描着精致的妆容，水袖一甩，婉转的昆腔便从喉间流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台下，沈聿之坐在太师椅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他面无表情，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扎在我身上。我知道，

他在透过我的皮囊，看另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三年的人。一曲唱罢，满堂寂静。

不等旁人喝彩，他先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柳拂衣，

”他念着我的名字，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你这嗓子，越唱越回去了。

是该找人给你好好治治。”周围的宾客们大气不敢出，几个平日里与柳知夏交好的太太，

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我垂下眼帘，敛去眸中所有的情绪，

柔顺地跪下：“是拂衣愚钝，扰了沈先生的雅兴。”“雅兴？”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从椅子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台前。上好的皮鞋踩在梨花木的台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他俯下身，用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挑起我的下巴。

他的指尖很凉，像冬日里的寒铁。“你不过是个玩意儿，也配谈雅兴？”他凑近我，

气息喷在我的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柳知夏的冷香，“唱得再像，

也不是她。东施效颦，只让人觉得恶心。”那股冷香，是他特意命人调制的，

府里处处都熏着，也日日夜夜地熏在我身上。他要我活成她的味道，却又时时刻刻提醒我，

我不是她。下巴被他捏得生疼，我却不能躲。

我必须扮演好这个痴恋他、甘愿为他忍受一切的角色。“先生教训的是。”我轻声应道，

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委屈。他似乎很满意我的顺从，松开了手，

却用手帕嫌恶地擦了擦刚才碰过我的手指，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管家，

”他头也不回地吩咐，“今晚的月色不错，让柳小姐在院子里好好醒醒嗓子，

什么时候唱到我满意了，什么时候再停。”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和满堂的窃窃私语。管家走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说：“柳小姐，请吧。

”我默默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微乱的戏服，跟着他走下戏台，

走向那方正对着沈聿之书房的庭院。我知道，今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北平的秋夜，

寒意已经很重。冷风穿透单薄的戏服，刮在皮肤上，像刀子一样。我站在庭院中央，

望着书房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再次起调。“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一遍又一遍，嗓子从清亮到沙哑，再到几乎发不出声音。

书房里的灯火，始终亮着，那个人，也始终没有再看我一眼。世人皆知我为求沈少爷垂怜，

可以学遍江南小调，唱到嗓音沙哑。也可以为了博他一眼，在雪地里跪上三天三夜。

沈少爷说我：“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戏子。”世家太太们嘲我：“狐媚惑主也要有个限度。

”我默然承受，从不反驳。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求他垂怜。我是来，

为我那长眠地下的姐姐，柳知夏，讨还一笔血债的。他那位贤良淑德的原配夫人，坟头的草，

已经三尺高了。而我，就是来为她的坟，浇上他滚烫心头血的。02我在院子里唱了一夜，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嗓子彻底哑了，咳出来的痰里带着血丝。管家这才得了命令，

让我回去休息。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我的小院，刚推开门，

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裙的身影坐在我的梳妆台前。是沈聿之。他竟然在这里等了我一夜。

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是低眉顺眼地走过去，哑着嗓子行礼：“先生。

”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镜子里的我，那眼神复杂难辨。镜中的我，

妆容被夜露和冷汗浸得花了，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看上去狼狈又可怜。“过来。

”他的声音比昨夜要柔和一些，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我顺从地走到他身边。

他伸出手，这一次没有用手帕，而是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擦去我眼角晕开的妆。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有一瞬间，我几乎要以为，

他对我生出了一丝怜悯。但下一秒，他的话就将我打回了现实。“知夏最是爱洁，

从不会让自己的妆花了。”他淡淡地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又像是在对我进行一场无声的凌迟。我的心沉了下去。原来，他只是在透过我，

擦拭他记忆中那个完美无瑕的影子。“是我不好，让先生见笑了。”我垂下头，

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他似乎没有听到，自顾自地打开梳妆台上的一个锦盒，

里面是一支精致的珍珠发簪。“这是前些天苏富比拍卖行送来的，你看，喜不喜欢？

”他将发簪拿到我面前。那发簪的样式，和我记忆中姐姐及笄时，

父亲送她的那一支一模一样。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总是这样，用尽各种方法，将我打造成姐姐的模样。他送我姐姐喜欢的衣服，

让我用姐姐喜欢的香料，甚至逼我模仿姐姐的笔迹。他要的，从来不是柳拂衣，

而是一个会呼吸、会说话的柳知夏。“先生送的，拂衣都喜欢。”我强忍着喉咙的刺痛，

挤出一个微笑。他拿起发簪，小心翼翼地别在我的发间，然后退后一步，端详着我，

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不对，”他喃喃自语，“还是不对……知夏戴上，是温婉。你戴上，

却总觉得……多了些媚气，俗。”“俗”这个字，像一根针，狠狠扎进我的心里。我低着头，

藏起眼中的恨意，轻声说：“是拂衣配不上这样好的东西。”“你知道就好。”他收回目光，

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好好养你的嗓子，下个月顾少帅的寿宴，你得跟着我去。

别给我丢人。”顾少帅？顾晏辞？那个近两年在北方迅速崛起的新军阀，据说为人狠戾，

手段了得，却偏偏是个痴迷戏曲的票友。沈聿之要带我去他的寿宴？我心中闪过一丝疑虑，

但没有多问。在沈聿之面前，我必须是一个没有思想，只有顺从的木偶。“是，拂衣记下了。

”他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了。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那股他带来的，

属于柳知夏的冷香，经久不散。我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戴着珍珠发簪的自己。

陌生的妆容，陌生的发饰，陌生的香气，一切都属于柳知夏。我抬起手，想要拔下那支发簪，

指尖却在触碰到它的一瞬间停住了。不能。柳拂衣，你要忍。你吃的苦越多，他日，

沈聿之的下场就会越惨。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那股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恨意，

死死地压回心底。姐姐，你再等等我。很快，我就让他下来陪你。03接下来的一个月，

沈聿之没有再为难我。他请了北平最好的大夫为我调理嗓子，送来了无数名贵的补品。

外人看来，仿佛是我那一夜的苦肉计得了成效，沈先生终于对我生出了几分怜惜。

只有我自己清楚，他只是在保养一件即将在重要场合展示的物品。

顾晏辞的寿宴设在六国饭店，冠盖云集，北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到了。

我挽着沈聿之的手臂走进宴会厅时，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了过来。有探究，有不屑，

有嫉妒，更多的，是看好戏的玩味。沈聿之对此视若无睹，他带着我，

径直走向了今晚的主角——顾晏辞。顾晏辞比传闻中要年轻，也更英俊。他穿着一身戎装，

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带着军人特有的锐利，但笑起来时，又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温和。

“沈先生大驾光光，晏辞有失远迎。”顾晏辞客气地伸出手。沈聿之与他交握，

脸上是公式化的笑容：“顾少帅客气了。一点薄礼，不成敬意。”顾晏辞的目光，

落在了我身上。那目光不同于旁人，没有轻浮，也没有鄙夷，而是带着一种纯粹的欣赏，

像是在看一件艺术品。“这位想必就是名动北平的柳拂衣小姐吧？”他开口，声音醇厚，

“久闻柳小姐的《牡丹亭》一绝，今日得见，三生有幸。”我微笑着颔首，

正要开口说几句场面话，沈聿之却抢先一步，将我往他身后拉了拉，

占有欲十足地开口：“小玩意儿，上不得台面，让顾少帅见笑了。”他的语气轻描淡写，

却是在明明白白地宣示主权，同时，也在贬低我。顾晏辞眉梢微挑，

嘴角的笑意深了些：“沈先生太谦虚了。在我看来，柳小姐是明珠，蒙了尘，也依旧是明珠。

”说完，他竟越过沈聿之，对我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不知在下是否有幸，

能请柳小姐跳支舞？”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沈聿之的人。顾晏辞此举，无异于当众挑衅。我能感觉到，

身旁沈聿之握着我手臂的力道，瞬间收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我忍着痛，

抬头看向沈聿之，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怯懦和求助，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沈聿之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盯着顾晏辞，眼神冰冷。两个同样强大的男人，

在无声地对峙。最终，沈聿之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臂，

嘴角勾起一抹虚假的弧度：“既然顾少帅盛情，拂衣，你就陪少帅跳一曲吧。

”他竟然同意了。我有些意外，但还是顺从地将手，放进了顾晏辞伸出的掌心。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与沈聿之的冰冷截然不同。随着悠扬的华尔兹舞曲，我们滑入舞池。

顾晏辞的舞步很稳，他带着我旋转，身体间的距离保持得礼貌而疏离。“沈聿之对你不好。

”他突然开口，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我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先生待我，很好。

”“是吗？”他低头看着我，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人心，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对一个女人好，是不会在别人夸她的时候，说她是‘小玩意儿’的。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个人，太敏锐了。“少帅说笑了，我本就是先生的玩意儿。

”我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你不是。”他语气笃定，“你的眼睛告诉我的。

那里面藏着的东西，不是一个玩意儿该有的。”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柳小姐，

如果你想离开他，我可以帮你。”离开他？我当然想。做梦都想。但在那之前，

我必须先送他下地狱。“多谢少帅好意，”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感激却又无奈的笑容，

“我离不开先生。”顾晏辞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一曲终了，

他将我送回沈聿之身边。沈聿之没有看我，只是端起一杯香槟，对顾晏辞遥遥一敬，

然后拉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宴会厅。回去的车上，气氛压抑得可怕。

沈聿之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阴沉着脸，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我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0셔4车子一到沈府，沈聿之就将我从车上粗暴地拖了下来，一路拽回我的小院。

下人们见状，都吓得低头退避。“砰”的一声，他将我甩进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我踉跄了几步，撞在桌角上，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还没站稳，他就欺身而上，

将我死死地压在门板上。“长本事了，柳拂衣。”他捏着我的下巴，

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下颌骨捏碎，“在外面勾搭男人，嗯？”浓烈的酒气和怒气扑面而来，

我被他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我没有……”我艰难地辩解。“没有？”他冷笑一声，

另一只手扯开了我旗袍的盘扣，“顾晏辞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你还说你没有勾引他？”丝绸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我的心，

也跟着那布料一起，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先生，

我真的没有……是顾少帅他……”“闭嘴！”他粗暴地打断我，“不许你提他的名字！

”他像是疯了一样，开始撕扯我的衣服。我拼命地挣扎，却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绝望和屈辱瞬间将我淹没。就在我以为自己无法逃脱时，他却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的脸埋在我的颈窝里，身体在微微颤抖。“知夏……”他含糊不清地，叫出了那个名字。

我浑身一僵，所有的挣扎都停了下来。又是这样。每一次他对我动情，都会在最后一刻，

叫出姐姐的名字。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为自己的失控，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

也正是这一声“知夏”，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所有的欲望。他猛地推开我，

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踉跄着退后了几步。他看着衣衫不整、满脸泪痕的我，

眼神里闪过一丝厌恶和……迷茫。“滚出去。”他低吼道，声音沙哑。

我拉了拉被撕破的旗袍，遮住暴露的肌肤，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

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房间。“站住。”他又叫住了我。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

“明天开始，不许再出这个院子，一步都不许。”他冷酷地宣布，“直到我让你出去为止。

”这是要，囚禁我。我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是。

”我走出房间，关上门，将他一个人留在里面。夜风吹来，我才感觉到脸上冰凉一片。原来，

不知不M觉得，我早已泪流满面。我不是为自己哭。我是为姐姐。姐姐，你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他就是这样，一边深情地怀念着你，一边又用最残忍的方式，

伤害着你的亲人。他根本不配爱你。我回到自己的卧房，点亮了灯。铜镜里，

映出一张泪痕交错的脸。我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缓缓擦干了眼泪。柳拂衣，不能哭。

眼泪是弱者的武器，而你的武器，是仇恨。从那天起，我真的被软禁在了这个小院里。

沈聿之说到做到，院门口有保镖二十四小时看守，不许我踏出半步。他没有再来过，

只是每天让管家送来三餐，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姐姐爱看的诗集，姐姐爱听的唱片，

姐姐爱穿的月白色旗袍。他像是要将这个小院，打造成一个柳知夏的纪念馆。而我，

就是馆里唯一的，活着的展品。我没有反抗，每日抚琴，唱曲，看书，练字，

将自己活得越来越像柳知夏。我知道，沈聿之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看着我。他在观察，在比较，

在用我这个赝品，来填补他内心的空虚。我要做的，就是让他习惯我的存在，依赖我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下人们在议论，说顾少帅又派人来沈府要人了，

还送来了许多珍贵的礼物，指名要送给我。沈聿之大发雷霆，将礼物全部退了回去，

还对外宣称，我生了重病，需要静养，不见外客。我坐在窗边，听着这些传闻，

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沈聿之，你的占有欲，已经开始变成无法控制的嫉妒了。

这是一味毒药。而我，会亲手喂你，将它全部喝下去。05软禁的日子过得飞快，

转眼便是深冬。北平下了第一场雪。那天，我正坐在窗边临摹姐姐的字帖，

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我的房门被猛地推开。沈聿之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比外面的风雪还要冷。“谁让你给他写信的？

”他将一封信狠狠地摔在我面前的桌子上。信封是西式的，上面有顾公馆的火漆印。

我心中了然，面上却是一片茫然：“先生，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不知道？

”他一把抓起信纸，在我眼前展开，“这是什么？！”信上的字迹，

与我此刻正在临摹的字帖，如出一辙。是我模仿姐姐的笔迹，写给顾晏辞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说感谢他之前的帮助，并隐晦地透露了自己的处境。这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