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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1-13

永昌十二年,春深。京城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上,人群熙攘,

忽而被一众衣着鲜亮的家丁肃清开道。当先两名魁梧护卫手持包铜长棍,目光如电,

寻常百姓纷纷避让。紧接着,一架四角悬着鎏金铃、以南海沉香木打造的华丽马车缓缓驶来。

车帘是寸金寸缕的雨过天青色云锦,日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泽。

车辕上一个小小的“赵”字徽记,以金丝嵌就,

已足够让周遭茶楼酒肆里的议论声都低了下去。“是赵家的车驾……”“皇商赵家?

怪不得这般气派!”“听闻赵家独女正值妙龄,这般排场,莫非车中是那位赵小姐?”车内,

赵明月正烦躁地扯着身上那件价值千金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衣料滑腻冰凉,

绣工繁复精妙,此刻却只让她觉得束缚。她生得极好,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

一双秋水明眸本该盛满闺阁女儿的娴静,此刻却燃着两簇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火苗。

梳着精致的朝云近香髻,斜插一支赤金点翠垂珠步摇,随着她不安的动作轻轻晃动,

折射出细碎光芒。“小姐,您快别乱动了,仔细妆容,

这身衣裳可是夫人特意请苏杭最好的绣娘赶制了半月才成的。”贴身丫鬟云翠跪坐在旁,

小声劝着,手里还捧着一面菱花铜镜。“妆容?衣裳?”赵明月嗤笑一声,声音清脆如玉磬,

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打扮得再像一只锦鸡,还不是要送进那金丝笼里供人挑选?

我爹倒是打得好算盘,送我入宫选秀,好给他的富贵路上再添一块垫脚石!

”“老爷也是为您好,宫中富贵……”“为我好?”赵明月猛地掀开车帘一角,

纤纤玉指指向窗外那些为生计奔波的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你看看他们!是,

他们粗茶淡饭,布衣荆钗,可能随心所欲去西市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能去城郊踏青放纸鸢,

不必日日困在四方天井里,学那劳什子规矩,与无数人斗心眼争恩宠!那才叫快活!

那才是人过的日子!”她胸脯微微起伏,目光带着不甘与渴望,在街景上急速逡巡,

如同被困的鸟儿寻找着缝隙。忽然,她的目光定在不远处一间名为“翰墨斋”的书肆门口。

一个青衫落拓的年轻书生正站在那里,身姿如风雨中依旧挺立的修竹。

他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策论浅析》,似乎在为是否购买而犹豫,侧脸线条清俊流畅,

眉眼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透着几分寒门学子特有的清寂与窘迫。

春日的阳光落在他洗得发白、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衣襟上,竟也莫名镀上了一层温润的光泽,

与他周身那股书卷气奇异地融合。一个念头,如同暗夜惊雷,又似绝处逢生的藤蔓,

猛地攫住了赵明月的心脏——荒唐!惊世骇俗!却在此刻,带着无与伦比的诱惑力。“停车!

”她骤然出声,清亮果决。马车尚未停稳,赵明月已猛地起身,拎起那华美却碍事的裙摆,

不顾云翠的低呼,利落地跳下车辕,绣着缠枝莲纹的云头锦鞋踩在微湿的青石板上,

径直朝那书生走去。她行动间带起一阵清雅的百合香风,环佩叮咚脆响,

不仅引得路人纷纷侧目,连她身后的护卫们都吃了一惊,连忙跟上。那书生闻声抬头,

露出一张极为俊朗的脸。眉飞入鬓,目若朗星,鼻梁高挺如峰,唇色偏淡,

此刻因惊愕而微微开启。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锐利审视,快得让人以为是日光下的错觉,

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和甚至略带窘迫的书生模样,清澈见底。“这位……姑娘?

”他迟疑地开口,声音清越,似山涧清泉流淌过圆润的卵石。赵明月在他面前站定,

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仰头看着他。她身量在女子中已算高挑,却仍比他矮了半个头。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开门见山,语速快得像雨打芭蕉:“喂,书生,

你成亲了没有?”陆清安,当朝最年轻的内阁首辅,权倾朝野,

奉密旨查办一桩牵连甚广、可能动摇国本的科举舞弊案,

今日不过是伪装成入京赶考的寒门学子,在此与线人接头。

被这突如其来、明艳张扬如盛世牡丹的贵女拦住去路,他着实怔了一下。

目光飞快扫过她身后那架彰显着“赵”家身份的马车,

以及护卫们腰间虽刻意掩饰却依旧隐约露出的佩刀痕迹,心中电光石火间已有了几分计较。

选秀在即,赵家急着嫁女避祸,这理由说得通。“小生……尚未婚配。”他垂下眼睫,

恰到好处地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深思与玩味,回答得略显局促,

扮演着一个面对权贵千金有些手足无措的穷书生。“那好,”赵明月心一横,成败在此一举,

“我叫赵明月,家父……勉强算个富商。我现在急需找个人成亲,避开一桩天大的麻烦事。

我看你顺眼,你若愿意,我们现在就去衙门签婚书!你放心,成亲后你考你的功名,

我绝不妨碍你,银钱上也不会短了你的,只当是……互帮互助!

”她刻意模糊了“富商”的程度,也将“麻烦事”轻描淡写。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

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让周围瞬间死寂。几个路过的妇人惊得掩住了嘴,

小贩忘了吆喝。连陆清安身后扮作书童的贴身侍卫墨言,都差点没维持住表情,

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赶紧低下头。陆清安沉默了片刻。他需要一個不起眼的身份作为掩护,

深入市井查案。一個有着商贾岳家的“穷书生”,

似乎比一個纯粹的寒门学子更不易引人怀疑。更何况……他看着眼前这女子,

她眼中那股不顾一切的鲜活劲儿,那份敢于挣脱樊笼的勇气,竟让他觉得颇为有趣,

甚至……触动。这潭看似平静的京城死水,搅浑了或许更能摸到大鱼。“姑娘……此言当真?

”他抬起眼,目光澄澈,带着适当的疑虑与谨慎,仿佛在衡量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是福是祸。

“千真万确!”赵明月见他意动,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忙保证,生怕他反悔,

“你只需点头,婚书、住处,一切我来安排!绝不让你为难!”陆清安似是下了很大决心,

将手中的书册握紧了些,郑重颔首,对着赵明月拱手一揖:“承蒙姑娘不弃,

小生……陆清安,愿与姑娘缔结婚书。”姿态谦恭,礼仪标准,挑不出错处。

婚事办得极其仓促低调,甚至可以说是寒酸。赵明月动用了母亲留下的几个可靠人手,

直接在京兆府衙落了籍,连最简单的仪式都省了。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宾客宴请,

只有一纸婚书,两个陌生的名字并列其上。她的“新房”,

是让心腹管家福伯临时在城南榆林巷租下的一处小院。位置僻静,一进一出,

院子里有棵虬枝盘错的老槐树,正值花期,细碎的槐花洒落一地。屋舍简陋,

墙皮有些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黄泥,窗棂上的漆皮也卷了边。

与她平日里锦绣堆砌、熏香缭绕的闺阁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她亲自指挥着福伯和两个嘴严的仆役,

将一些从旧货市淘换来的半新不旧的家具搬进去——一张榉木架子床,一张掉了漆的梳妆台,

一套榆木桌椅。又把自己的贵重物品——包括一匣子镶嵌着各色宝石、珍珠、翡翠,

流光溢彩的珠宝首饰,

和一小箱用火漆封着、代表着京城及周边最赚钱铺面、田庄的地契房契,

小心翼翼地藏进一只看似普通、甚至边角有些磨损的樟木箱子底层,

上面胡乱塞了几件半新不旧的寻常布衣、几块素色棉布做掩饰。“小姐,

您何苦如此委屈自己?”云翠看着这四面透风夸张了、家徒四壁的寒酸院落,

再想想赵府那雕梁画栋、曲径通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地方……这地方怎么住人啊!

”“你懂什么,”赵明月拍了拍手上的灰,环顾这陋室,虽嫌其破败,但想到能避开选秀,

又有一种挣脱牢笼、海阔天空的轻松,“这叫‘藏富’。我那‘相公’,

一看就是家境贫寒、自尊心极强的读书人,若让他知道我家富得流油,还不吓得连夜跑了?

或者心生贪念,日后纠缠不清,岂不麻烦?现在这样正好,我陪他吃几天苦,等他日后高中,

我再慢慢‘显露’些嫁妆,也好说话,显得我不慕富贵,慧眼识珠。”她自觉思虑周全,

堪称完美。却不知,隔墙有耳。院墙另一头,新任的“夫君”陆清安,

正负手立在同样简陋的西厢房内,低声吩咐着墨言:“去,仔细查查赵家的底细,

特别是这位赵明月小姐的性情喜好。还有,将这附近我们的人手撤走大半,

只留两个机灵可靠的暗中护卫即可。既扮寒门,就要有寒门的样子,前呼后拥像什么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屋内唯一的木床,补充道,“去找两件洗得发白的旧袍子来,

料子要最普通的那种棉布,还有,被褥也换成半旧的。”墨言领命,却迟疑道:“大人,

您真要住这儿?这地方……潮湿阴冷,怕是于您旧疾……”“无妨,”陆清安摆摆手,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狡黠的笑意,“体验民间疾苦,方能更好的……体察民情,

为民***。”更重要的是,他想看看,

那位看起来像只骄傲凤凰、理应栖息在梧桐枝头的赵家小姐,

如何在这真正的“鸡窝”里扑腾。这场面,想必十分有趣。傍晚时分,两人第一次同桌用饭。

饭桌是旧木桌,腿脚还有些不稳。

“亲手”烹制——实则是她让云翠悄悄去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八珍阁”打包回来的精品菜肴,

然后小心翼翼地换进了福伯准备的粗瓷碗盘里——一道清炒芦蒿,一道笋干烧肉,

一碗豆腐羹。卖相因换了容器而显得勉强,

但那笋干烧肉油亮诱人的色泽、芦蒿的清脆碧绿以及豆腐羹散发出的浓郁香气,

却难以掩饰地弥漫在小小的饭厅里。“相公,家中……清贫,只有这些粗茶淡饭,委屈你了。

”赵明月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还特意挽起了袖子,

露出沾了些许锅灰是她刚才在厨房门框上故意蹭的的雪白手腕,

一副“我刚下厨房”的模样。陆清安从善如流地坐下,

目光在那盘火候恰到好处、肉块颤巍巍、油光锃亮的笋干烧肉上停留一瞬,

又扫过赵明月那双白皙细腻、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显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心中暗笑,

面上却是一片感动与愧疚:“娘子辛苦了。是小生无用,让娘子初来便需操持家务。

如此家常菜色,已是极好。”他夹起一筷子芦蒿,咀嚼得十分认真缓慢,

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眉宇间还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对物质享受的淡泊。

赵明月悄悄松了口气,又因这欺骗生出些许愧疚,

忙给他夹了块最大的肉:“相公每日读书辛苦,最是耗神,多吃些肉,补补身子。”一顿饭,

就在这样互相“体谅”、彼此“感动”,一个努力扮演贤惠贫妻,

一个全心投入清贫书生的诡异而和谐的氛围中结束。是夜,自然是分房而眠。

赵明月住稍宽敞但也仅能转身的东厢,陆清安主动提出住在西厢那间更小、更简陋,

据说雨天会渗水的房间。躺在硬邦邦、带着些许霉味的床板上,盖着粗糙的棉布被子,

听着窗外清晰的虫鸣蛙叫,赵明月翻来覆去,心里盘算着明日该如何“自然”地改善伙食,

是假装绣活卖了好价钱,还是“偶然”捡到银子?而一墙之隔的陆清安,则并未入睡。

他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浏览着墨言悄悄送来的关于科举案的密报。

听着隔壁传来的细微翻身声响和若有若无的叹息,他摇了摇头,提笔在密报上批注,

眼底却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淡的笑意。这戏,既然开了场,总得唱下去。婚后生活,

便在两人心照不宣的“装穷”大业中,磕磕绊绊地拉开序幕。

陆清安每日“前往城外观山书院苦读”——实则是绕道去内阁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

或暗中查访科举案线索。出门前,赵明月总会从自己那个绣着缠枝花的旧钱袋里,

仔细数出十几个铜板,塞到他手里,叮咛道:“相公,中午别饿着,

在书院附近买两个热炊饼,或者一碗素面垫垫。”陆清安则一脸感激地收下,仔细放入怀中,

转头便将那几枚还带着她掌心温度的铜钱交给墨言,吩咐:“去‘八珍阁’买些时新果子,

或者他们最拿手的玫瑰白糖糕、蟹粉酥,悄悄送去给夫人,就说是……街坊邻居见她初来,

送的见面礼。”赵明月则开始了她的“精打细算”生涯。

“赎回”一个品相普通、略有瑕疵的玉簪实则是她从自家库房里寻来的、看不上的次品,

明日又“接了绣坊的活计”,绣了几个简单的帕子香囊,

“赚了”几十文钱实则是她名下绸缎庄掌柜按时送来分红,她留下串好的铜钱,

将大额银票仔细藏起。她甚至学着市井妇人的样子,为了几文钱与小贩讨价还价,

那生疏又努力绷着脸、模仿市井口吻的模样,落在暗中保护的侍卫眼里,

皆成了需要极力忍耐才能不笑出声的素材。这日,

陆清安的“同窗好友”、实则是他麾下得力干将,掌管刑名缉捕的镇抚司指挥使沈追,

前来“探望”。沈追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色细布直裰,衣摆处甚至有个不显眼的补丁,

手里拎着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和一壶最普通的烧刀子酒,一进院门便高声笑道,声音洪亮,

带着武人的爽朗:“清安兄!嫂夫人!小弟沈追叨扰了!”赵明月正在院里那棵老槐树下,

刚送来的、还带着露水的青菜发愁——她在思考如何将它们做得看起来“清贫”又不失美味,

还能让那位“刻苦读书”的相公吃得顺口。闻声抬头,只见来人剑眉星目,身姿挺拔如松,

虽衣着朴素,行动间却自带一股洒脱不羁的气度,眼神锐利,不像普通书生,

倒像个……落拓的江湖侠客?“这位是?”她起身,拍了拍裙角并不存在的灰尘。

陆清安从屋内走出,他已换上那件半旧青衫,更显得长身玉立,介绍道:“明月,

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沈追。沈贤弟,这是内子,赵氏。”沈追拱手行礼,

姿态随意却又不失礼数,目光飞快地在院中扫过,

掠过那看似简陋实则木料坚实、做工并不马虎的门窗,

以及赵明月脚下那双虽沾了泥点但用料考究、绣着暗纹的软底绣鞋,心中了然,

面上却笑得热情洋溢:“早听清安兄提起嫂夫人贤惠持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给兄嫂添个菜。”说着将肉和酒递上。赵明月连忙接过,

入手沉甸甸的,那肉品相极好,酒也是陈酿香气,绝非他这身打扮该有的手笔,

心中不禁对这“同窗”的身份又添了几分猜测,面上却笑道:“沈兄弟太客气了,

你们读书不易,还破费这些。你们聊,我去灶下准备饭菜。”转身进了厨房,心里却嘀咕,

这沈追看起来也不像富裕之人,这肉这酒……莫非是咬牙置办的?真是难为他了。屋内,

沈追随意坐在那张瘸腿椅子陆清安暗中用内力稳住,压低声音,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戏谑:“首辅大人,这‘寒舍’住得可还习惯?嫂夫人这‘粗茶淡饭’,

滋味想必与众不同吧?”他特意加重了“粗茶淡饭”四个字。陆清安睨他一眼,

自顾自倒了杯凉白开,姿态优雅如同在品茗:“查案所需。你那边进展如何?吏部那条线,

深挖下去。”“有些眉目了,证据指向吏部侍郎王铭,但背后似乎还有人。”沈追正色道,

随即又忍不住笑,肩膀耸动,“不过,看您和嫂夫人这出戏,可比盯梢查案有意思多了。

您就没想过,万一嫂夫人也不是普通人?赵家可是名副其实的‘富可敌国’。

”陆清安指尖轻扣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若有所思:“赵家是皇商,富甲一方不假。

她自小娇生惯养,金尊玉贵,如今肯陪我在此‘受苦’,已属难得。

至于其他……她既愿意演,我便陪着看。”语气中竟带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

与此同时,赵明月的闺中密友,安远侯府的千金苏婉柔,也乘坐一顶不起眼的小轿,

前来“探访”。苏婉柔穿着素雅的月白绫裙,只簪一支素银簪子,只带了一个小丫鬟,

提着一盒“瑞芳斋”的点心。她一进院,便拉着赵明月的手,上下打量,眼圈微红,

声音带着哽咽:“明月!你……你真就住这儿了?这、这如何使得!

这屋子……这院子……”她看着那斑驳的墙壁,简陋的家具,后面的话哽在喉头。

赵明月怕她露馅,赶紧把她拉进东厢房里,关上门,小声道:“好婉柔,你小声些!

我觉得这儿挺好,清静!没人管束!陆相公他……人真的很好,温文尔雅,学问也好,

将来必定有出息。我现在不知多快活!”苏婉柔打量着她这确实称得上家徒四壁的房间,

又看着她脸上那强装出来的满足与红润其实是刚才忙着做饭热的,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她目光敏锐地注意到墙角那只樟木箱子似乎过于沉重硕大,

与这屋里其他轻飘飘的家具格格不入,箱锁更是精巧,心下已然明了。她这好友,

怕是把她那“万贯家财”都塞进这箱子里了吧?真是难为她了。“你呀!

”苏婉柔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赵明月的额头,嗔道,“就会逞强!

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等委屈!有什么难处,定要告诉我,不许瞒着!”说着,

将点心盒子推过去,“喏,知道你如今……‘节俭’,

特意给你带的‘瑞芳斋’新出的菱粉糕和乳酪酥。”赵明月感动地接过,

又赶紧叮嘱:“好婉柔,我的事,你千万别告诉我爹娘,也别在外面乱说,

尤其不能让我家相公知道我家的情况,我怕他……心里有负担,读书分心。

”她拉着苏婉柔的手,眼神恳切。

苏婉柔看着好友那认真的、沉浸在“保护夫君自尊心”伟大情怀中的模样,只能无奈应下,

心中却道,傻明月,

你以为你那点家底能瞒得过那位手握天下情报、精明得能掐出水来的首辅大人?

只怕人家早就将你赵家十八代祖坟在哪都查清楚了。她与沈追早已情投意合,

两人私下没少拿这对“装穷夫妻”打趣,只等着看这层窗户纸何时捅破。于是,

沈追与苏婉柔,这对知晓全部真相的恋人,成了这场大型“装穷”连续剧最忠实的观众,

时不时还要上场“搭把手”,看着两人在“贫困线”上努力挣扎,彼此都以为瞒过了对方,

乐得看戏,偶尔还得帮忙圆场,

防止这层薄薄的窗户纸被好奇的路人或者突如其来的意外过早捅破。日子便在这看似平静,

实则各自绷紧一根弦、暗潮涌动的“装穷”大业中,滑过了半月有余。这日午后,

天色陡然阴沉下来,乌云如墨,翻涌着压向京城,狂风卷着沙尘与落叶呼啸而至,

吹得院中老槐树疯狂摇摆,细碎的槐花被无情扫落。顷刻间,

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砸落下来,密集得如同撒豆,很快连成一片白茫茫的雨幕,

天地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赵明月正坐在窗前,对着账本她名下铺子的收支简报,

外面套了本《女诫》的书皮发愁——这个月的盈利又涨了三成,

这钱该如何“合理”地、不引人注意地补贴家用?是假装捡到钱,

还是“无意”中发现娘亲留下的“私房”?正纠结间,忽觉额前一凉,

一滴冰冷的水珠正正砸在她摊开的账本上,晕开一小团模糊的墨迹。她愕然抬头,

只见屋顶年久失修的瓦片缝隙间,竟有数道细小的水线蜿蜒而下,滴滴答答,落在房间各处。

紧接着,漏雨的地方越来越多,雨水顺着椽子、墙壁流淌,在地上迅速汇成小股水流。

“哎呀!”她惊呼一声,慌忙起身,也顾不得账本,跑去厨房和角落寻找能接水的器皿。

木盆、陶罐、甚至漱口的盂,都被她拿来应急。屋内很快响起叮叮咚咚、此起彼伏的滴水声,

如同蹩脚的乐师在演奏。与此同时,西厢房内的陆清安情况更糟。他那间屋子本就更破旧,

此刻已是多处漏雨,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从屋顶直接灌入,

书案上他“装样子”的几本典籍瞬间被打湿,床铺也湿了大片,地上迅速积起了浅浅的水洼。

他刚手忙脚乱地将几份紧要公文伪装成书信抢救到相对干燥的墙角,

便听得东厢传来赵明月的惊呼和器皿碰撞声。陆清安心中一紧,

一种陌生的担忧情绪攫住了他。也顾不得披上外袍,快步穿过倾盆雨幕,冲进东厢:“明月,

你没事吧?”只见赵明月正狼狈地将一只木盆放在漏雨最凶的地方,

发髻被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几缕,黏在光洁的颊边,衣裙下摆也湿透了,紧紧贴着身子,

显出纤细的轮廓。屋内已是“小雨”淅沥,好几处都在漏水,空气中弥漫着湿土和霉味。

“我没事,”赵明月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看着屋内的惨状,眉头紧锁,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只是这雨若不停,屋里都快成河了,今晚怕是没法睡了。

”她环顾四周,看到自己那只宝贝樟木箱子也被溅上了水,更是心疼。陆清安环顾四周,

见那雨水不住滴落,打湿了她的被褥,浸染了她的箱笼,她站在一片狼藉中,

显得如此单薄无助。一股强烈的自责涌上心头。他这“寒舍”确实太过委屈了她,这场雨,

将他刻意营造的假象冲刷得七零八落。眼看那雨水有愈演愈烈之势,

东厢房顶甚至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似乎有椽子不堪重负,即将断裂。情急之下,

担忧她的安全胜过一切,陆清安也顾不得再伪装,

转身对候在院门廊下、同样浑身湿透的墨言沉声喝道,

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还愣着做什么!速去调……调城南兵马司的工程队来!

立刻、马上修缮屋顶!要快!”他本想说“调禁军工兵营”,

那是直属于他、效率最高的队伍,

话到嘴边硬生生改成了职权范围更低、但也绝非一个书生能调动指挥的城南兵马司工程队。

墨言得令,毫不迟疑,甚至没有多问一句,身形一闪便如猎豹般没入密集的雨幕之中,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赵明月却因他这句情急之下的命令,猛地抬起头,

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兵马司?工程队?立刻调来?一个穷书生,

如何能张口就用这种命令的口吻调遣朝廷的兵马司工程队?

那语气中的急切、威严与不容置疑,绝非请求,而是久居上位者发出的、理所当然的指令!

还有墨言那训练有素、毫不迟疑的执行力……她心中的疑窦,

如同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浇灌的野草,疯狂滋生蔓延。

先前许多被她刻意忽略、或为其找借口掩饰的细节,此刻纷至沓来,

旧袍;沈追那不同于寻常学子的、锐利如鹰隼的眼神和洒脱不羁的举止;甚至他平日读书时,

握笔的姿势、批注时随手画下的记号,

定地看着站在雨中、衣衫尽湿却依旧脊背挺直如松、眉宇间带着未散尽威严与焦灼的陆清安,

一股寒意自心底深处升起,比那漏进的、冰凉的雨水更冷,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