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六不但要去，还要屁颠颠地跑去，内心没有丝毫抵触，一个小小的职责在身，也安全点。
毕竟这个充满危险的世界，先苟活才能谈其他。
左拐右拐，走了大半个时辰，前方领路的墩子才停下，指了指前方：“六哥，到了，喏，往前走到小路尽头，会有一个后院小门，负责这条粪道的净军都在那里汇合。”
粪道，每一队的净军所负责的区域。
墩子说完，又指了指另外的方向，说：“六哥，我被分到了其他的地点，现在赶过去报到，等我忙完立刻跑来帮你。”
“快去吧，别耽误干活，”陈六摆了摆手。
“等忙活好了，带你去老地方，啃大肉包子。”
老地方，是前身陈六和墩子经常去的吃食摊。
“好勒，那可说好，六哥可千万要等我。”
墩子说完，兴冲冲地跑去下一个地点。
陈六往前走，脚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宁静悠远的响声。
夜色映照下，青石板上刻满了斑驳的光影。
目光打量西周：高耸的古建筑城墙，充满时间痕迹的亭台楼阁，与脚下的青石板相得益彰，厚重感扑面而来。
显然，这里的大户人家，非富即贵。
穿过青石小道走了十几丈的距离，来到后院小门。
早有三五个人围在那里。
好家伙，每个人手里，拿着不同的工具，粪勺，粪车，粪筐，粪桶……显然每个人有不同的分工。
知道粪夫是个吃香的活计，万万没想到这个吃香的行当，己经被细分到让蓝星流水线的牛马，都瞠目结舌的程度了。
每个人掂着手里的工具，三三两两地靠在院墙假寐，偶尔睁开眼，伸长脖子，打量一眼后院漆红小门，又再次闭上。
显然他们早己到来等着。
听到陈六的脚步声，围着的几人都纷纷睁开眼，上下打量陈六。
看到陈六的新面孔，虽稚嫩但清秀，一个粗眉大汉嫉妒地摸了摸粗糙的侧脸，忍不住反讽：“啧，又是一个雏儿。”
“头儿，这小子长得这么白***嫩，不应该来这，应该跑去窑子当个粉头才对。”
说完，粗眉大汉往陈六脚下吐了一口唾沫，挑衅味十分明显。
其他人呼吸一窒，不敢吭声。
粗眉大汉口中的‘头儿’，李山，熟视无睹地抱着双臂，看着热闹。
陈六一脸平静，目光盯着粗眉大汉认认真真上上下下看了几眼，把他的模样记下，嘴角弯出一抹弧度，走到人群后，坦然站着，假装没看见。
“哟，还是个不会伸头的鹌鹑。”
这句话陈六也默默记在心里。
粗眉大汉看到陈六平静的面容，心里虽然恼火，也只能暗骂了一句。
旁边一个拎着粪桶的瘦削青年，用手拉了拉陈六的衣袖，摇了摇头，示意陈六别说话。
恰好此时，“咯吱”一声，厚重的漆红小门缓缓打开。
一个略显肥胖，脚穿黑履，头戴方形幅巾的管家，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出门。
管家刘福悬在半空的脚掌正要放下，顿时停住，冷峻的面庞指了指青石板：“谁吐的？！”
“马上擦干净，柳府之地容不得尔等放肆。”
刘福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停留在领头李山的面前，静静盯着李山，一声不吭。
李山转身，步伐掠过粗眉汉子，停在一个瘦削青年的面前，抬腿就是一脚。
“看什么看，说你呢王猴子，自己吐的还不赶紧擦干净。”
拎着粪桶的瘦削青年，脚下一个趔趄倒在青石板上，双目怒睁，只是迎上李山威胁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垂下脑袋。
李山往前走了几步，点头哈腰地站在刘福面前。
“刘爷，手下泼皮不懂规矩，等忙完活计，回去再抽他一顿给你解解气，也让他多长长记性。”
李山悄无声色地往刘福手里塞了一块银锭，继续说：“刘爷，你多担待，这柳府的粪道活计，还要多仰仗你呢。”
“没有你的照顾，我李山哪能站在这里，多包涵多包涵。”
刘福掂了掂手中银锭的重量，冷峻的面庞舒缓了几分，悬在门槛上的黑履，适才重重放下。
“李山，本家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可要好好干。”
“这柳府的粪工，月俸翻倍不说，逢年过节可少不了打赏，是个挣着抢的肥差，只要你把主人家伺候满意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刘福话音一转：“别磨磨唧唧了，抓紧时间，天亮前，全部搞完，要不然……”“是是是，刘爷。”
李山点头称是。
路过的粗眉汉子，还踢了一脚正在擦唾沫的王猴子，挑衅的目光看向陈六，冷哼一声离开。
幼稚。
陈六面色平静，眼观鼻鼻观口地站着，像个木头人，纹丝不动。
跟在管家刘福身后，李山和粗眉汉子，抬脚迈入后院门槛。
陈六将趴在青石板上的王猴子拉起，欲言又止。
反倒是站起的瘦削青年，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抢先开口：“我认识你，你叫陈六对不对？”
瘦削青年，一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一边说道。
“我是王禄，别人都叫我王猴子。”
“你好，”陈六点头回应，“你是如何认得我？”
“我当然认得你，那是因为你家黎叔，他可是这绿野城有名的算命先生。”
“说来也巧，我刚出生那会儿，母亲难产，还是我爹挑了两袋面，去请你家先生算了一卦，才逢凶化吉的。”
“就连名字，王禄，都是先生起的。
福禄寿的‘禄’，你家算命先生说我将来是富贵命，所以就叫了这个名字。”
“时间过得真快呀。”
王禄感慨道，同时心里还嘀咕了一句：富贵命？
好像也不准啊。
陈六看了看王禄破旧的裤角。
黎叔，前身陈六对他的记忆不多。
只印象深刻的是，自记事以来，绿野城就有黎叔和他的身影，黎叔是个瘸腿的中年汉子，经常拄着拐杖，一手的算命本领，望闻问捏，很有几分准头。
因为他是少有的算命先生，还拄着拐杖，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所以有个‘拐子黎’的外号，也有人叫他‘黎叔’。
陈六更愿意叫他酒棍，喝酒的神棍，三天醉九顿的算命先生，能靠谱吗？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黎叔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因为他是少有能穿过绿野城外漫漫黄沙的人。
陈六曾经吵嚷着，让黎叔带他出去看看，黎叔都是摇头晃脑，要么说等他长大再说，要么就装疯卖傻。
自陈六醒来就没有见过黎叔，想来又是没打招呼溜出城了。
黎叔出城，短则个把月，长则一两年才回也是常有的事，回来也是喝醉找个地方呼呼大睡，陈六早己习惯。
这也是陈六对黎叔记忆不太多的原因，前身陈六纯纯放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