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横的元宵灯节是满月的日子,当晚的月亮圆得像簸箕一样,元宵灯节也是团圆的日子,许多在朝为官的人和在外流浪的人都会回到家中与亲友们团聚一段时间。
夕阳落,圆月升,万家灯火起,处处光明,仿佛看不到日夜的更替。
永安城的街道上走满了行人,也摆满了形色各异的货品,只是,街上的女孩们有的蒙上了各色的面纱,只看得见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而有的却没有……
羽墨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人潮汹涌的场面,更留念于街道两边美丽而罕见的各种物件,一旁的夕洲自然懂得些人间买卖的规矩,默默地在后面为羽墨付完钱,暗中笑那傻丫头是不是觉得所有东西都可以随便拿,随便吃。只是他不爱说话,更不懂讨价还价,老板们历来就喜欢这种配合。
“姑娘!姑娘!你过来。”一位卖手绢布料的老板叫住了羽墨。
“你叫我?”
被陌生人叫住的羽墨有些疑惑,轻轻地抓着夕洲的白色长袍走了过去!
布老板仔细看了看两人,道:“姑娘真是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啊!郎君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夫妻,简直金童配玉女、才子配佳人,天造地设啊!要不二位来我家买点布料回去做衣服?绝对美上加美、美美与共啊!我家的布,那是……”
“你等等!”
还没等小老头把话说完,羽墨略带羞涩的表情打断了他的“肺腑之言,”又颇为小声地解释道:“这位老板,这位夕洲公子一表人才是真,我花容月貌也,也不假,可是,我俩不是夫妻!你别乱说话。”
布料老板听后眯了眯眼睛,“不是一对啊!可惜了,既然姑娘还没嫁人,那还不赶紧买个面纱戴好,我这儿有白色的,红色的,啥色的都有,姑娘要哪一种?”
羽墨一脸疑惑!夕洲也早发现了这个问题,只是自己没下过山,更没来过元宵灯节,不知道其中原因?
羽墨顶撞道:“我为什么戴面纱啊?戴上那玩意我还怎么吃东西啊?我以前从没吃过这些东西,好不容易才……
老头儿一听,顿时就变了脸插话道:“你这小妮子!简直不成体统!未出阁的姑娘在节日的夜晚里走动,特别是今夜的元宵佳节,都是要戴面纱的啊!这是规矩。”
“我才不戴呢!”说完,羽墨转身便走了。
两人走后,那老板与一旁的助手婆娘交头接耳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俄尔!两人来到了一处湖边,见许多青年男女都蹲在河边,湖面满是泛着红光的莲灯。
羽墨又被一阵吆喝声给吸引了过去,夕洲则紧随其后。
“姑娘,放莲灯吗?”
羽墨疑惑地问道:“老板,这么漂亮的花灯,那些人放水里干吗?”
莲灯老板是个女子,模样二十来岁,笑容可掬地介绍道:“姑娘连这个习俗也不知?据说只要人们把心中的愿望写在纸上,放入莲灯里,再到河边点亮灯中的烛芯,莲灯随着河水流向远方,河水尽头的神灵看到,就会帮人们实现愿望。”
听罢!羽墨突然踮起脚尖,在夕洲的耳边悄悄问道:“夕洲,你们神域真的是这样帮人们实现愿望的吗?”
夕洲在神域待了五百年,倒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规矩,不过,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并不想打击这份美好!
“应该是有仙人负责的!我们都是来自人间,怎么会不管人们呢?”
听到夕洲的回答,羽墨十分的高兴,一口气拿着两个莲灯就往河边跑去!
夕洲摇摇头,又微笑着给灯老板付了钱,也跟了去。
“夕洲”
“恩”
“你有什么愿望啊!”羽墨一手拿着用来书写愿望的纸张,蹲在河边,轻声的问了问。
夕洲看了看羽墨,月光下的侧脸仿佛初开的桃花,恍惚间竟入了神。
羽墨拍了拍他的膝盖,“你发什么呆啊?难道这还需要想吗?”
夕洲回神道:“也许,也许是修为吧!这一百年来,我迟迟没有突破象征着从心所欲的神王镜。”夕洲有些手足无措,说话也吞吞吐吐。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
羽墨笑着看向他,随即手掌一挥,纸上已经写好了字,夕洲也写好了,两人点亮了烛芯,目睹莲灯并排飘去,混合在万灯之中,消失在河流尽头。
至夜,两人原路返回,又路过那家布料店时,却被一位穿着盔甲的男子挡住了去路,同行的还有那位布料老板和他家婆娘。
“小姐,你既然并没有出阁,又未依照国法,元宵灯节‘出闺披面’请随我一同前往执礼监接受教义。”
说罢!军官紧紧地盯着羽墨。
羽墨看了看三人,再看着布料老板夫妇那一脸得意的样子,气得羽墨直想隔空给他们一巴掌。
压住内心不爽后,羽墨面带微笑地说道:“谁说我没有出阁?这位傅公子,正是本姑娘的如意郎君,我刚刚就是逗那老头儿的,没想到他还信了。”
说完,羽墨竟一把牵住了夕洲的手!十指相扣,扬长而去。
“这!这!长官,您别听她的,她刚才明明是说自己未出阁,我去帮您抓住她们,好好调查一番就知道了。”说着那布老板便准备去追赶。
“不用了!”那军官止住了他。
“是是是!军爷你说的是,那军爷您带过来的赏钱!要不我分军爷一半?您看,这是我叫您过来的不是?”
军官怒气冲冲盯着他,质问道:“我说你至于吗?这么大个布料店缺那点赏钱么?人没抓住,还想分赏钱?我告诉你,以后别什么事都来报官,害得本爷元宵灯节都要陪你们出来。”说完,那军官转头就走了。
“是!是!是!官爷您慢走。”眼看军爷走了,钱也没捞到半分,老板一个劲地骂自家婆娘。
“小手拉大手”夕洲的内心炙热到了极点,想要挣脱,却又无比留恋,原来这世上,还有比成仙成神更加深刻的感受。
往生镜外面的老佩仙官也看到这一幕,即刻便断掉了法力,老脸也皱成一团,沉思良久……
估计离开了三人的视野后,羽墨才放开夕洲的手,一边反复的叫着他的名字,一边不停解释。
“真的对不起啊!刚刚也是形势所迫。”
“说了没事”
夕洲紧张地用手搓着衣角,步子也迈得异常急切,脸色在灯火的映照下胜过红透的夕阳。
突如其来的反常,令羽墨感到担忧,一边追赶一边询问道:“夕洲,你这是怎么了?”
夕洲只道了句无碍,便又大步的往前走,全然不顾身后的羽墨。
“你等等我啊!我明天就要回龙域去了,你让我好好看看你嘛!夕洲”
羽墨一边说着,一边奋力的前向追赶。
夕洲闻言,随着内心的一阵颤动,停下了脚步。
看着跟前正喘着气的羽墨,那种即将离别的感觉,就像五百年前他离开师父时的感觉一样!师父当时还骂了他,说他不应该有什么情感,以免影响飞升,可是师父是人,是人就会有生老病死,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师父,可恨自己做了神仙,还一度把师父给忘了。
这难道就是情吗?
“你……你明天就要回龙域了吗?”
“没办法,我父王非让我回去,我真想像顾叔叔一样一辈子待在人间。”
“是啊!我也应该回去了!”
“对了,夕洲,你方才许的愿望是什么?是尽快突破神王境吗?”
“愿望吗?”夕洲强忍着冲动道:“愿望不能说出来的!”
羽墨一直盯着他,这一次,他没有再躲。
他紧握着手中的那根木色的簪子,那是他刚刚悄悄买的,掌柜的笑着说可以用来送给与他同行的那位姑娘,还嘱咐他男孩子应该大胆点,可他怎么大胆?他本该是九天之上无欲无情的神啊!
这夜,他俩都一夜未眠,连天上的星辰都有些疲倦了,逐渐消失在星海之中。
第二日,两人御剑,依旧是一前一后,却双双沉默不语,直到来到一处峰顶。
清晨的第一缕春光照耀在山头,却是到了离别的时候,羽墨脚踏雪白的云朵,飞至半空,随即,夕洲掏出了一支簪子……
羽墨从身上取出一块龙形玉佩,玉佩散发着七彩的光芒,羽墨默念咒法,再将玉佩打入朝阳初开之地!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一道门。
羽墨转过身道:“夕洲,你知道我许下的愿望是什么吗?”
夕洲沉默不语,只是紧紧地看着她,渴望记住她的模样。
“我希望你能多说话,多笑笑,我希望你能尽快突破神王境,是不是有点贪心啊?”
夕洲笑了笑,“会的,都会实现的!”
认识她以来,其实他笑过很多次了,只是很少面对着她,他不敢多说,也不敢多想,害怕自己会像司昂神官一样放弃一切。
高空之上,龙域之门已经打开,羽墨在夕洲的眼神之中化成一条青色的巨龙,飞向龙门,消失在深空之上。
夕阳下,夕洲与顾司昂端坐在山顶的巨石之上。
顾司昂感叹道:“夕洲,你变了,从前的你是多么高傲自负啊!怎么会如此愁容满面,心事重重?”
“是啊!”
“那你还回到神域吗!你骗不了我,也骗不了你自己,你在人间动了情,哪怕只有一丝丝,也逃不过老佩仙官和他的往生镜。”
“我知道”,夕洲抢过司昂的酒瓶,一饮而尽。
“你知道吗顾大哥,这次来到了地横,遇到了她,我越来越不相信,获得力量应该依靠无情无欲!回,我当然要回去,我不仅要同去,我还要尽快突破神王境,我要告诉众神,神灵亦可有情!”
顾司昂起身一笑,“好!我相信你小子,那就回去罢!我也要回家了。”
说罢,顾司昂从山顶纵身一跃,不见了踪影。
傅夕洲起身,双掌相对,一块人形玉佩突然悬于掌间,再将双掌向天,玉佩发射出一道强光,直入云霄,俄儿!神域之门开,夕洲亦消失于深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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