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外出。
我走在前面,流连于路上的野花杂草,一时分了心,让草中窜出的一个红毛小儿偷袭了。
他手中有一根草,像箭一样刺过来,还好我躲开了。
他的脑袋是光的,两侧各扎着一绺蝴蝶结辫子,上半身跟下半身一样长,穿着红花背心裤衩。
竟敢打我?我也毫不客气,冲他喊道,“放牛郎”!
他气得脖子胀红,咬着牙羞恼道,“哪里来的多事的臭女人。”
见他抬手,就要发功,我立马退至身后,见音和印真已到。
印真不放过一丝嘲弄的机会,他讽笑说,“你不是活了百年,连一个孩童也怕?”
我理直气壮道,“我没有术法。”
小孩儿见人多,便散了功力,和善露出两颗门牙笑。
但我知道这不是他,他面前的虚影才是,形容狰狞,头上插三根木毛,葫芦脸,青,眼大偏方,嘴巴扭邹,四肢干巴巴的,手上脚上都是草叶,有一条藤条尾巴不安分地蠕动。
我也龇牙咧嘴回应他。
见音伸手在我面前,示意我收敛。
那小孩儿看见见音,当下跪拜,“您就是那位佛法通达的前辈?”
见音扶他起,脸色发白,“起来。”
印真紧绷着脸,冲到前面,警惕地观察。
这小孩儿的真身露出一寸长的锋利尖牙,两眼直瞪,审视着见音。
“顽童!”我喝道。
他苦着脸,言辞恳切道,“先生,我一直在找您呢!”
见音看了眼徒弟,又看了眼我,问道,“找我做什么?”
他细细道来,“我本是无忧山的一颗花果,半月前因为偷食了露水,被那里的仙人赶了出来,我只想回去找我的兄弟姐妹们,可我又怕……”
见音朗朗开口,“不周确有一座山,山中有一种奇特的树,果实如桃,叶似枣叶,开着黄色的花,花萼却是红的,吃了能让人忘却烦恼。”
又说,“此树是天上贬下来的神仙南华仙君种的,故名此山为无忧山。”
问道,“你说的是南华仙君?”
小孩精,“是。”
随即低头抱拳,“请先生为我主持公道。”
见音并不理会,“你偷人露水为先,被赶出去也是合情合理,何来主持公道?”
小孩儿精真身彰显爪牙,欲行不轨。
见音思忖片刻,改口,“不过,我愿意跟你去一趟。”
无忧山在不周南方,此去路途稍远,便约定回宫准备,明日出发,小孩儿先离开了。
印真盯着小孩儿背影,骂骂咧咧道,“妖精,当我看不见啊?”
转身对见音报告,“师父,那小孩儿可不像表面上那么乖顺,他张牙舞爪……”说着,还做起手势模仿。
见音咽了口口水,仿佛回忆起什么不好的画面,道,“我看见了。”
印真佩服,“师父,那你刚才竟然还如此镇定?”
见音淡淡吐出两个字,“装的。”
他对印真讲,“此行是去拜访南华仙君。”
次日,宫门内,收拾行李。
小孩儿精在一旁等,很不安分,悄悄在见音身后动手动脚的,但是他一靠近见音,就被他身上的光反弹。
哼,自讨苦吃。
我来跟你玩。
我挡在他面前,伸出手掌,吸引他注意,他盯着,看我变出什么东西。
嘿,什么也没有,我敲!打他光光的脑门。
他捂着脑袋,被惹毛了,提起手马上变成一柄剑,砍向我。
我迅速一让,他扑了个空,摔在地上。
他没有反抗,而是带着哭腔喊道,“你打我。”
随即哇哇大哭,眼泪不是往地上落,而是往天上飘。
哭声引来了见音。
见音哄了他几句,说服他出去,在外面和印真一块儿候着。
我可能闯祸了,不敢直视见音。
见音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他是一介孩童,性子顽劣些,你不用和他计较。”
哦,我知道了。
戳手手认错中。
他走近,又加重了声音语调,神情严肃道,“虽然他是一介孩童,你也不要放松警惕,你既然没有术法,就跟在我后面。”
这是在?担心我?不是怪我?
可,我说,“你不是也没有。”
他很认真地点头,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保护你们大家。”
他的眉目深邃平缓。他的瞳眸漆黑发亮,我觉得比夜明珠还美。他的声音清劲沉定,我觉得比海还动听。他看着我的时候好像在看“心爱的人”,我差点陷进去了。
“背着包袱,多影响美观啊?”院子里,印真挑剔道。
“这还不简单?”我说。
我把所有的包袱裹成一团,一吹,偌大的行李就没了。
印真欢喜道,“这么厉害?去哪儿了?”
我在他身前,小手一张,他的背瞬间压弯。
等反应过来,他痛苦道,“你这哪是变没啊,你这是变透明,还全都变到我身上!”
无奈,他只好受着。
走出宫门几百里,气候完全不同了,四面结冰,寒风呼啸,天色黑压压的。
印真给他师父披上了白色的云袄,也给我披上。
他说,“这么冷的天,还***衣服,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可是我觉得我的吊带裙很好看。
他给我系好棉袄,很暖和,我很满足,“粉色的,我喜欢。”
见音自顾自低头,吓唬道,“你要是再打人,我就把你砍了给元做头饰。”
见音走在前面,突然转身,捧着一个果子丢给我。
我接过,一番审视,“原来是个花果精。”
小孩儿,你栽到我手上了!
我拽他的茎,将他整个提起,听他嘶喊,“疼疼疼!”
哈哈哈哈哈。
印真竖起大拇指,“师父,你真厉害,让那小孩儿化成果子,好对付多了。”
我们经过一座冰雕形成的隧道,壁上掉挂着长长的冰柱,仔细一看,像针一样细锋。
突然一声崩裂,所有的冰都震碎,顶上的冰珠不断滴落,冰尖下坠。
见音立马张开双手挡在我面前,只见冰凝要碰到他时忽地放慢速度,仿佛静止一般,穿过他的身体,消融了。
哇啊!这么强?
那边,印真轻易地使用法力躲开了。
我手中的花果精可能受了惊吓,不受控制地躁动。
我警告他,“别乱动!”
他还更来劲儿,一下跳到空中,冰柱正要落下,我跳起来一把抓住他,掩在怀中,不料被冰口划了一刀。
但我并不担心,因为并没有血渍。
印真和见音担忧地看了我一眼。
我道,“我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