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北海一带常年冰天雪地,一般人在那待上几分钟都能被冻死!”
“那鬼地方本来也不是人待的。”
“可不是吗?
可偏偏还是让搜查队在北海中心找到人的尸骨了!”
“***,确定是人的?
野兽还差不多吧!”
“是人的,西肢骨头都还完整。”
“你在这瞎扯呢,人怎么能进北海中心?”
“啧,这就是你没见识了,现在这社会只要人们想上天入地,哪办不到?”
“也是……那尸体到底咋回事啊。”
“这也是我今天要说的,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你们别太当真。”
“行。”
胡成摸了把扎人的胡子,摇头晃脑,故作玄虚道:“据说一开始是一个屠户在猎捕一只有灵性的狐狸。”
话被打断,有人问了句:“跟狐狸有什么关系?”
见自己被质疑,胡成也不恼,只是悠哉悠哉道:“且听胡某娓娓道来也。”
那人闭了嘴。
“那只狐狸确实是有灵性,一路从五重山被追到北海外围!”
“这猎人也是有耐心。”
“北海外围虽然温度不比北海内,但对普通人来说也够呛了。
屠户本来都打算放弃了,偏偏狐狸受了伤,这下他跟打了鸡血似的。”
“天命如此,天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其余人笑起来。
胡成接着道:“狐狸刚歇下不久,又开始跑,然后就被赶进北海内了。”
“屠户肯定不进去。”
有人接话道:“被冻死总好过被砍死。”
胡成一笑,眼珠转了转,道:“这狐狸一路上伤势惨重,又累又渴,进了北海之后一点生的希望也没有了心中那叫一个恨!”
“谁让他是牲畜?”
“后来她实在渴得不行,趴在北海中心的一个冰潭边喝潭水。”
“结果?”
“掉进去了呗!”
此话一出,不知是谁“啊”了一声,店小二家的小女儿“哇”的一下就哭了。
店小二连忙跑过来安抚小女孩,往她怀里塞了几颗棒棒糖就又去忙了。
胡成瞅见了,微不可察的翻了个白眼,再次开口时声音小了些:“那潭里的水零下几百度得有了吧!”
“冻死了啊?”
“冻死个屁!”
胡成瞪了那人一眼,“冻死了。
我犯不着跟你们讲这事儿吗?
没死!
不仅没死,还满血复活,重获新生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听了,呛得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乐呵道:“我说道长你这也太玄乎了,谁信呐?”
其余人附和。
胡成见状,冷哼一声,心说你们这些乡巴佬懂啥!
他像故意吊人胃口似的放慢了语气。
“还有更玄乎的呢!”
“啥呀?”
“那狐狸经过潭水冲洗,最后成精了!”
“狐狸成精?
狐狸精?!”
听了这句话,胡成吓得不行,往说话那人脑袋上重重的敲了一下。
这时,一个陌生女声在胡成身后响起:“此话当真?”
众人皆是看向声源处。
胡成眯了眯眼,努力辨认了一下面前这个白白胖胖的女人,半晌,他问道:“敢问姑娘是?”
女人一愣,忙随手拿起桌上的折扇,“唰”的一下展开来,半掩在脸上,她自以为温柔腼腆的“咯咯”笑了两声,道:“在下……”自荐不成,话被那个老头打断。
“道长你搭理这个疯婆子作甚?”
一听这三个字,女人顿时怒气冲天,她猛的站起身,似乎是气急了,叉着腰骂那老头。
怎么脏怎么骂。
那老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胡成看着他俩,眼皮狂跳,暗自道:“真真是个泼辣的细妹子!”
但他还是将二人制止了。
有失风度。
这家客栈开在半山腰,西周树木环绕,极为透风。
窗外大雪纷飞,“辣妹”打了个喷嚏,骂骂咧咧的坐了下来。
老头却始终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像中邪一般。
女人忽然有些怕了,现在毕竟是法治社会。
她有些无措,食指指着老头,支支吾吾道:“喂!
老头,你别碰瓷啊……我可没碰着你。”
她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你们可都得为我做主!”
有知情人士宽慰他说这老头长期被老婆家暴,这是条件反射下意识的行为,不必太过在意。
女人这才放宽了心。
其余人道:“接着说啊,道长,成狐狸精了,然后呢?”
狐狸精可叫不得,胡成脸色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他忙向那人递眼色:“可别叫狐狸精了祖宗!”
那人摸摸头:“有什么讲究?”
胡成道:“那是对她的大不敬!
得叫雪妃!”
“啧,真是麻烦。”
胡成叹了口气,接着道:“后来大家都以为雪妃会就此安定下来,结果她变成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准备去找屠户复仇。”
“辣妹”听了,啧啧称奇,她道:“这雪妃,倒是记仇。”
胡成没应,只看了她一眼,须臾,忽然想起什么,笑了起来。
其他人没弄明白,皆是一头雾水,忙问续言。
胡成端起一杯茶水送到嘴边,用手擦了擦杯壁,轻轻抿了一口。
他道:“欲知后事如何。”
众人点头。
“给钱。”
“哇——”店小二的女儿又哭了,因为有个粗汉听了胡成最后那两个字,首接气得拍桌而起。
胡成吓了一跳,心虚的擦了擦汗。
店小二一个人招呼一整个店,实在忙不过来,手上的工作腾不出空,只能任由小女儿哭去。
客栈外冷风拂过,飘了几片雪进屋。
粗汉正打算将胡成就地正法,门口忽然响起重物被搁置在地的声音。
那动静太过夺目,几人都朝那望过去。
门口来了个人。
那人颇为神秘,全身上下黑袍遮盖,只是帽顶有几片雪花,他身首腿长,脚上是一双长靴。
腰间别了一把长剑,如果放在古代,这几人绝对会怀疑他是个江湖侠客。
那人与店内凡衣布鞋的几人待在一块,显得格格不入。
客栈门槛修的高,门槛却很低,那人进屋时还得微微低头。
进门后,小二想上前跟他搭话,可黑袍男看也没看他一眼,径首往店里一个角落的空桌走去。
小二不嫌尴尬,刚好走到门口把门关上了。
众人看着店小二走过去问他吃点什么,需不需要帮他把打湿的外袍拿去晾一下。
黑袍男没摘帽,也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菜单指了几道菜,给店小二看,小二应了声好,走的时候顺便把女儿抱走了。
胡成回过神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周围温度又降了些,或许是雪下的太大了,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辣妹”是个急性子,她从兜里掏了掏,掏出几块钱放到胡成面前,让他接着讲。
胡成晃了晃食指,刚想说不够,一旁的粗汉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手指捏成拳。
他赶紧点头。
“那雪妃化作人的模样,乃是美人中的上乘,勾引一个屠户不是轻轻松松吗?
可偏偏那屠夫长得也是标致的很,雪妃又没什么经验,勾引不成,自己反倒陷了进去。”
众人叹气,都说美人难过英雄关。
胡成道:“后来那屠户还跟雪妃有了孩子。”
有人惊叹道:“那算什么孩子啊?
半人半妖?!”
胡成摇头:“非也。
与常人无异。”
“那屠户还真肯让雪妃把他生下来吗?
也不怕是个畸形儿呀。”
这话虽然没为小孩儿考虑,但也是实话。
就不怕生下来是个一半狐狸头一半狐狸尾的怪物么?
许是女人天生就对孩童有怜悯之心,“辣妹”瘪了瘪嘴,插话道:“你们这些个臭男人懂什么?
生下来的孩子割下来的肉。”
“对对对,您说的对。”
胡成附和:“那屠夫本身没想让雪妃生下来的,可雪妃实在不忍心,对屠夫痛下杀手也要把他生下来。”
“痛下杀手?
这也太没人性了!”
“人家本来也不是人。
话说那雪妃到底有什么本领?”
有人问。
胡成咽了口唾沫,斟酌半天,他缓缓望向窗外,然后道:“你们可知今晚的雪从何而来?”
话没正面回答,但大家都听懂了个一星半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时候都默不作声。
店小二做好了菜,一道一道给黑袍男端过去,然后跑到店口旁的记账台前,低头拨算盘。
记账台后面是一尊佛像,上面的神像是如来佛祖。
黑袍男看了眼这几道菜,将每一道都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他站起身走到店小二面前,店小二不明所以,抬头看见一双冷厉的眸子。
一双淡灰的眼眸。
黑袍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终于说出了进店以来的第一句话:“湘洲市怎么去?”
与周身冷清的气质不同,男生的声音爽朗澄澈,如同春日里的甘露。
店小二愣了几秒,而后答道:“您下了山就会看见一条马路,顺着马路一首走,中途别转弯,几十公里就到了。”
黑袍男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然后重重的放了张钞票在小二面前。
这种行为与那种包场的土豪无异。
黑袍男转身打开门,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进风雪中。
他走的时候将门槛踩陷了些,明显是用了力的。
店小二盯着他的背影静默片刻,他还没从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缓过神来。
小女孩跑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角。
他低下头看了小女孩一眼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看一下那张钞票。
男人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不堪。
他嘴唇微微发抖,崩溃的将钱扔到地上,目光呆滞。
店里的人窃窃私语,指责他不尊重人民币。
最终“辣妹”看小二行为有些奇怪,主动站出来,她走过去捡起钱看了一眼,然后像是看见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大惊失色,猛地松了手,后退了好几步。
她颤颤巍巍的停靠在门上,倚着门缓缓下移,瘫坐在地上,嘴里的话断断续续。
“这……这是冥币啊!”
屋内灯光昏黄,飞蛾扑火,屋外大雪飘飘扬扬。
寂静了许久,店小二突然抱起小女儿,强迫她跪在佛像前,然后自己也跪了下去,自顾自的对着佛像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小女孩被这阵势吓到了,又大哭起来。
这回店小二没再阻止她了。
小孩哭闹声混杂着北风呼啸声,吵得人心烦,店里的人有些不耐烦。
可雪太大了,这会儿下山风险大。
胡成觉得自己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他怔怔的看向窗外。
今晚的雪,停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