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云隙间忽明忽暗,林宇背靠冷杉的树干喘息,骨折的右手中指被伞绳和树枝固定成扭曲的V型。
这里距河岸约三百米,地势略高于水面,是他用机舱玻璃碎片反光确认的最后坐标。
腐殖土在靴底发出粘稠的***。
他解开空乘制服的领巾,浸透冰凉的溪水敷在额头上——持续的低烧让视线边缘泛起毛玻璃般的模糊。
之前坠机时的耳鸣仍未消散,此刻混杂着河水的轰鸣,像有台老式收音机在颅骨里调频。
那串踩踏声从正北方再次传来。
不同于狼群细碎的步伐,这声音沉重而规律,每隔几秒响动一次,如同巨型节拍器在敲打大地。
林宇握紧用机舱铝板磨制的匕首,循声挪动时,发现沿途的云杉树皮都剥落成相同的矩形——每块缺损长二十厘米,宽五厘米,边缘残留着类似液压钳的齿痕。
月光突然刺破云层,照亮前方五棵呈环形倒伏的赤杨。
他蹲下检查断口,年轮纹路在横截面上呈现出诡异的同心圆——本该因季节变化形成的疏密差异消失殆尽,仿佛有人用车床将百年岁月车成光滑的圆柱。
陷阱布置在动物足迹交汇处。
用安全带钢扣改装的捕兽夹藏在枯叶下,饵料是最后半块压碎的飞机餐面包。
当他在夹链涂抹蓝莓汁掩盖金属气味时,发现浆果汁液在月光下泛着淡蓝色荧光——这异常让他想起三个小时前,自己在溪边洗手时渗血的伤口也曾短暂泛起类似光泽。
踩踏声突然停止。
林宇的后颈渗出冷汗,在零下三度的空气中蒸腾成苍白的雾。
他屏息数到第七秒时,东北方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这次是更接近人类的脚步节奏,两重一轻,带着微妙的跛足感。
北斗七星的位置印证了时间。
距离黎明至少还有五小时,他需要持续活动维持体温。
军用手电筒早己没电,但机舱残骸中找到的荧光救生衣标签成了替代光源。
幽绿的磷光中,他在倒伏的赤杨旁发现丛生的野葱——本该喜阳的植物却在暗处疯长,球茎比正常尺寸大出三倍,断面渗出带着电解液气味的汁液。
收集到的桦树皮在颤抖。
这些本该干燥易燃的树皮,此刻却吸附着诡异的潮气。
第五次尝试钻木取火失败后,林宇发现摩擦点的木屑竟凝结成黑色胶质,像极了飞机轮胎燃烧后的熔渣。
渡鸦群突然从头顶掠过,翅膀拍打声与踩踏声形成诡异的和声——他意识到这两种声响的间隔都是精确的五秒。
子夜时分,体温开始危险地流失。
他蜷缩在岩壁凹槽处,用救生毯裹住身体。
月光将岩层断层照得清晰可辨,那些本该杂乱的地质纹路,竟呈现出类似集成电路板的规整走向。
指尖抚过岩面时,一粒松动的碎石滚落,在下方五米处的潭水中激起回音——声波频率与黑匣子的求救信号完全一致。
踩踏声再次迫近至二百米内。
这次伴随枝叶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生物在抖落皮毛上的露水。
林宇握紧匕首,发现刀刃不知何时吸附了许多铁屑——它们在空中悬浮成转瞬即逝的五边形,又纷纷坠向声源方向,如同被无形磁极牵引的指南针。
河面突然腾起浓雾,吞没了所有来路与去路。
林宇咽下最后一口野葱根茎,电解液的味道在喉头燃烧。
那串踩踏声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高频嗡鸣——与坠机前驾驶舱响起的超速警报完全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