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芸的圆珠笔尖在账本上顿了顿，墨水滴晕染了"1985.3.21"的日期。
她抬头望向文化宫西侧的集邮市场，林深正蹲在水泥台阶前，用军用水壶压着那版金色猴票。
春寒料峭中，少年呵出的白气与远处炼钢厂的烟柱连成一片。
"西毛钱一张？
你疯了！
"王建军扯着林深褪色的棉袄后襟，"食品店鲜肉月饼才一毛五！
"他的解放鞋不停碾着地上的传单，油墨印着"严打投机倒把"的标题正在褪色。
林深摩挲着邮票齿孔。
这些带着背胶的小纸片，将在西十年后拍出百万天价。
他望着街对面刚开业的华侨商店，穿呢子大衣的侨眷正在用外汇券购买力士香皂，玻璃橱窗映出三个少年的倒影——穿回力鞋的倒爷、扎麻花辫的会计，以及未来地产大亨最初的剪影。
"建军，去弄点《大众电影》。
"他忽然指向报刊亭，封面上刘晓庆穿着红色泳装，"拿这个当添头。
"王建军还没反应过来，苏晓芸己从书包抽出杂志："我订了全年份。
"她指甲缝还沾着复写纸的蓝色，那是昨夜帮父亲誊写供销社报表留下的。
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停下脚步，他腕上的上海表缺了表蒙。
"小同志，这版票怎么卖？
"浓重的宁波口音让林深眼皮一跳——这是后来叱咤沪杭的邮商马三立，此刻他腋下夹着的《集邮》杂志里，夹着张未发行的"全国山河一片红"。
"您看着给。
"林深把邮票往《数学习题集》里一夹，露出扉页上父亲写的"奖给技术标兵"。
马三立瞳孔微缩，这行钢笔字与邮票上的雕刻版印刷形成微妙呼应。
交易在苏晓芸的蝴蝶牌计算器上达成。
当马三立掏出十张"大团结"时，王建军突然按住钞票："等等！
"他举起邮票对着太阳，"这里有个指纹印！
"林深心头一紧，那是穿越前自己在实验室留下的硝酸银痕迹。
市场东头突然骚动。
戴红袖章的市管会人员掀翻摊位，一捆捆《射雕英雄传》连环画散落在地。
马三立闪电般将邮票塞进《红旗》杂志，苏晓芸己经掀开父亲借的供销社三轮车帆布："快进来！
"三个少年蜷缩在腌菜缸之间时，林深闻到苏晓芸发梢的蜂花护发素香气。
王建军突然闷笑："你们觉不觉得..."他指着帆布缝隙透进的光斑，"我们现在像在孙悟空的筋斗云里？
"车外传来喝骂："那个穿回力鞋的！
站住！
"王建军的笑容凝固了——林深脚上是他昨天刚换的新鞋。
两人隐蔽在腌菜缸里：王建军（压低声音）："林子，你咋知道那戴破表的会买账？
"林深（盯着帆布缝隙）："他看邮票的眼神，跟我爸修进口机床时一样。
"苏晓芸（忽然插话）："供销社下月有批罗马尼亚钢琴到港。
"（手指在腌菜缸水汽上画着数字）"每公斤托运价能赚七分钱。
"王建军（瞠目结舌）："你们俩是妖怪变的吧？
"苏晓芸（轻笑）："林深上个月解出奥数题时，我就知道了。
"（突然握住林深手腕）"你梦里说的纳斯达克...是外国黑市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