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交给我们吧,我们是带着友好目的来的……”“你们到底是什么?”“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是什么?你要什么?”“我是……”眼前一亮,扎眼的白,林宇逸突然醒了,
他还想着那没说完的话,原来是一个令人疲惫的梦。他看着熟悉的天花板愣着神。
妻子小婉从另一个卧室走进来拿东西,“我做了个怪梦,
有人一直在问我……”他正想说上几句,话又咽了回去,小婉已经出去了。
门外飘来一句话:“赶紧起来,孩子上学得迟到了。”他习惯性沉默着,还在想着那个梦。
刷牙,洗脸,穿上整个冬天都没换过的大衣,边刷手机边吃着早饭。
除了孩子的呼唤与咿呀声,家里的早晨静得如深夜。他盯着手机良久,
才给自己喂了一口面条。初冬的清晨,风嘶吼着从缝隙窜进来。林宇逸关紧了车窗,
扶着方向盘在高架长龙中慢慢排着队。“爸爸,世界上真的有UFO吗?
”3岁半的儿子总在后座玩着飞碟玩具问重复的问题。“爸爸认为有的。
”他从后视镜瞟了一眼孩子,猛然发现自己眼袋竟然这么重了,昨晚也没睡好。
“那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们?”“他们肯定来过,只是我们还没发现他们,
但将来我们肯定能发现,并和他们交流。”林宇逸每次都一本正经的回答着,
他总记得他小时候也这样问过大人,大人们的回答都是肯定的,但总是带着神秘的笑容。
“那他们没有遇到我们,不觉得寂寞吗?”“不会的,他们有自己的同类做朋友。
”“同类是什么?就像你的同事一样吗?”林宇逸看着前车的车牌号有些恍惚,忘了回答,
好像又听到了梦中的声音。在老城区的西北角,有几个能见证近代史一般的小区,
褪过好几道色的墙面下夹着两三条马路,其中一条路边就有一幢和小区同色号的办公楼,
林宇逸创办的《外星探索》自媒体公司就在这里的二楼。与其说是公司,不如说是作坊,
三间房子四个人。“林主编!”正盯着茶杯水纹出神的林宇逸被呼唤吓了一跳,
抬眼看到一位身材略臃肿,扶着大大黑边眼镜盯着自己的女子。
她是负责外联和广告营销工作的李玫。“我这周联系的几个商家都说没有投广告的计划,
说是大环境不太好。”李玫抿了抿嘴,“当然这也可能只是他们不愿在我们这投广告的借口。
”林宇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对于已是近期常态的广告业务,他已波澜不惊。
窗外的枫叶红了,把微弱的阳光都染了些颜色,一丝红光映射在玻璃上。
玻璃窗角落里有一张蜘蛛网,一个豆丁大小的老蜘蛛趴在那,和林宇逸隔空凝望。
六年前他从研究所辞职,要办科幻自媒体,几乎所有人都反对,觉得他追梦追得走火入魔了。
只有他的妻子表示理解,知道他自小爱好这个;年幼的孩子也支持,因为外星人太酷了。
他的梦想也源于他一个似梦非梦的记忆。5岁那年的一个夏夜,小林宇逸一边嘬着绿豆冰棒,
一边拿着小木棍,和几个玩伴在楼下院子里躲藏追打。他一个趔趄就扑在草坪上,冰棒飞了,
疼得哭了,正抬头求助的时候,泪眼模糊间,他看到一个飞盘样的星星在夜空里一晃而过。
后来看电视他才知道,那玩意叫UFO,据说见过的人非常少。幸运的是,
那一晚他看见了;不幸的是,那一晚只有他看见了。
这是一个在旁人听来一个童言无忌般的故事,但他坚信UFO存在,外星人自然也存在,
哪怕接下来的三十年他再没见过。自那晚起,他多了个绰号——林外星。林外星成了科幻迷,
他很少再到楼下和对外星人无感的伙伴们嬉戏了,他宁愿盯着房间里的飞碟海报入迷,
进入自己脑中的世界和那个夏天的回忆。林外星常和周围的人提起此事,
人们大多当趣闻听听,但时间久了他还在一直说,人们便开始对他有些另眼相看了。过年时,
在走亲访友的家宴上,亲戚们觥筹交错,他总是默默埋头吃饭。饭后大伙打牌的打牌,
打诨的打诨,他则坐于一角。饭桌牌面上的时政大事、股市沉浮、人脉关系,
都不是他有兴趣的话题,他总是淡定的刷刷手机或者看看书。间或有人问他一句,
他便搭上一句。期间有几个亲戚的孩子跑过来问他外星人存在还是不存在,
他照例严肃的开始讲解,哪知讲了一半,孩子们就嘻哈一声跑开了。那一刻他想起了孔乙己,
想起了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不禁哑然一笑。林外星最近上班第一件事,
就是打开记账本,盘算着账上的资金还能撑几个月,从他刚出来创业起,
似乎就一直有一个倒计时在数着,计时归零的那一刻他反复在脑中演习。时至今日,
账上的钱已经不够交下一年的房租了。他没想好怎么和同事们说。
林外星“麾下”的李玫是个奇怪的人,年轻时做过点小生意,后来嫁给富商,再后来离异,
得了一大笔钱,也没孩子。她本可以当个乐享此生的小富婆,却偏偏想找点事情做。
林外星总是记得她来面试时的说的那句话:“不做事,人会让无聊给憋死。”除了李玫,
工作室还有一老一少。老者是老张,少者叫小祁。老张早年间是一位民办教师,
但醉心于研究风水,本职工作一直干得不咋地,还被学生家长投诉传播封建迷信,
勉强熬到了退休,被“学习风水”吸得没积几个钱,故而来此打工。更重要的是,
老张觉得此处办公地点风水好,还特地选了自己最满意的南向座位。
李玫笑他从“风水大师”变成了“科学家”,将来指定能给外星人也看看风水。老张倒说,
真要有外星人来了,必须给他们上一课,让他们了解人类真正的瑰宝——风水学。
小祁倒挺支持老张,说现在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信这一套,老张将来得遇“明主”,
一朝飞黄腾达也说不定。小祁是个胸怀大志的年轻人,刚本科毕业就直奔跨国公司求职,
梦想当CEO。虽然最终被林外星捡了漏来寻UFO,但好歹有个O,
C和E会慢慢奋斗来的。小祁是第一个进来的,在这也奋斗了六年了。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三个职员也是一出。李玫刚从主编办公室出来,小祁赶紧放下零食凑上去问:“玫姐,
林主编怎么说?”李玫也没看他,只是摇头。老张把眯着的眼睛从电脑屏幕前缓缓升起来,
道:“林主编最近一直比较沉默,怕是知道形势不好,不作声也是意料之中。”“嗐,
那我们说不定还真就是在取经在半路,不得不提前散伙了。”小祁一***坐在老旧藤椅上,
椅子发出感叹时光的***声。“取经路上最喜欢喊散伙的就是猪八戒!”李玫白了他一样。
“八戒好歹有个高老庄可回,我可还得寻一寻我的庄在哪。”小祁在电脑前忙碌起来。
老张干咳两声道:“那我这个‘大师兄’只好回花果山了。我最近夜观天象,
属木的天机星暗淡,林又属木,这次或许真的撑不住了。
”“刚来的时候你不一个劲地夸这里风水好,一定能兴旺发达成大事。
”小祁忍不住回了一句。“此一时彼一时也,北街前边的旧楼前两年不是拆了吗?位置一变,
风水必异……”老张饶有兴致的分析起来,另外两人都无心听他。“先甭说丧气话,
把事干好。”李玫有些恼,似乎就她这个沙僧还算信念坚定,当然她本也无后顾之忧。
“那我希望‘三体人’早点出现吧。” 小祁揶揄道。“什么是‘三体人’?
”老张一脸疑惑,隔着厚重的电脑显示器诚恳问到。
林外星不记得自己这一天在工作室干了些什么,忽然就下班了。“西游三徒弟”都已下班了。
他刚关上大门,手机里弹出一条新闻:美国五角大楼发布了UFO目击事件的年度报告。
报告称“没有发现地外生物、活动或地外技术存在的证据”……林外星愣了一会,
缓缓走入街道。他看到路边一家倒闭的奶茶店,奶茶店的logo是一个鹿角,
但只剩斑驳的半个角。林外星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耳边是嘈杂的车流声和人声,
但他的思绪却仿佛被拉回了多年前的研究所。那时的他意气风发,是团队中的核心人物,
年轻的研究员们围着他请教问题,领导也对他寄予厚望。可如今,他却站在这里,
穿着一身普通的休闲装,手里提着超市的购物袋,与周围匆忙的行人并无二致。“林兄!
”一声熟悉的呼唤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现实。他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小袁,不,
现在应该叫袁主任了。小袁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公文包,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显然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出来。林外星愣了一下,随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小袁……不,
袁主任,好久不见。”小袁快步走过来,热情地握住他的手:“真是巧啊!
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林兄,你最近怎么样?大家都挺想你的,尤其是王总,
上次还提到你呢,说你当年可是咱们研究所的顶梁柱啊!”林外星听到“王总”两个字,
心里微微一紧。那是他曾经的直属领导,也是他离开研究所时唯一没有挽留他的人。
他低下头,避开小袁的目光,轻声道:“我挺好的,谢谢大家关心。
”小袁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继续说道:“林兄,你当初怎么就突然辞职了呢?
大家都没想到,你那么有才华,怎么就……唉,真是可惜了。”他说到这里,
语气中带着一丝惋惜和不理解,仿佛林外星的选择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林外星的手指微微收紧,购物袋的提手在他掌心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他张了张嘴,
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难道要告诉小袁,
自己是因为无法再忍受研究所里那些按部就班的研究项目,
无法再对那些被框定的“科学边界”妥协,才选择离开的吗?还是说,
自己其实早就被那个深埋心底的梦想所驱使——那个关于外星文明、关于宇宙真相的梦想?
林外星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深夜,他独自在实验室里整理数据,
偶然间发现了一段奇怪的信号波动。那段信号像是从遥远的宇宙深处传来,
带着某种规律性的节奏,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从那一刻起,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