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魏作为医生,敏感度很高,看到病人脸色变差。
第一反应就是检查他的体征,摘下听诊器迅速探入他的衣物去。
陈烁像是被触碰了什么开关,身子忽地僵硬了。
盯着顾魏认真聆听心肺的脸入了神,冰凉的器械在他温热的肌肤上移动。
心脏莫名地加速乱跳,盯着他的脸越看越熟悉。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医生,唇部右下角的黑痣格外惹眼。
那颗黑痣,瑞凤眼,还有他的五官渐渐地在陈烁的脑子里打开了记忆匣子。
顾魏收了听诊器,叫护士过来了。
“做一下心电图,还有床边心脏彩超,今天格外注意一下他的血氧浓度。”
陈烁恍惚了一下,不知所以然。
经纪人听到还要做心电图,马上跑过来问了顾魏一句。
“医生,他现在什么情况?”
顾魏纵使看这个经纪人不顺眼,他还是耐心答话。
“病人心率有些快,做个检查安心点,放心这个检查很便宜的,能走医保。”
经纪人当时就哑巴了,脸色有点发白。
顾魏说完,就离开了病房,再次返回病房时,那个经纪人己经走了。
他多少有些心疼这个大明星弟弟。
“没什么问题,还需要再观察一下,如果感觉有胸闷心悸的症状及时按铃...”陈烁躺放下了手机,双眼明亮地望着一身白大褂的顾魏。
“医生,你喜欢雪吗?”
顾魏是冷白皮,加上一身白衣,看起来就像一大片的雪,勾起了陈烁内心的某处回忆。
五岁那年,他在雪山里迷了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从大雪纷飞到小雪徐徐,从天黑走到太阳下山。
到家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冻僵了。
可是,他依然热爱白雪,因为它没有人性的黑。
顾魏是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自然是向往白雪的。
他喉咙发出的声音白净如雪,又柔软如水。
“喜欢。”
顾魏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出这么突兀的问题。
也不知他为何能这么泰然处之,内心强大得不符合他的年龄。
在被经纪人臭骂还要自己付医药费的情况下,他能毫无情绪地躺在床上打游戏。
表情越是平淡,内心越是翻腾。
顾魏皱了皱眉离开病房,对病人共情是行医的大忌。
一首忙到了中午,饭也没赶上吃就马不停蹄开讨论会。
开完会又开始回到诊室里,全然忘了妈妈叮嘱的相亲。
却唯独忘不了那个一头蓝发,打游戏笑起来一脸奶瓢的大男孩。
他像他那么大的时候,父母对他事无巨细。
每顿饭都新鲜做好送去学校里给他吃,同学们羡慕得想认干妈了,只有他明白这种脐带似的爱能把人逼疯。
他想逃离这种窒息的生活,却又无能为力。
父亲之前也是医生,因为车祸意外,手不再拿得起手术刀。
父亲是个医学鬼才,他的双手跟死神抢夺了数千条生命。
在他再也拿不出手术刀以后,他日渐苍老,意志消沉,每日都在医院的长廊里坐到天黑。
是顾魏的母亲说:“你儿子考上了海市医大!”
父亲像是被按下了重启键,把此生的执着转移到了顾魏身上。
两人为了盯着他的大学学业,从重庆辞职到了海市来租房。
学医五年,父母亲就一首住在他学校附近,掏空了家底也要保证他学出名堂。
父亲把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了顾魏,将自己行医几十年的病例一个个剖析给他听。
顾魏智商很高,学东西很快,父母对他愈加得意。
考医学是他从小的梦想,他承认父亲对他的帮助颇多。
却也难以喘息,他只要做错一件事,父亲就会惩罚自己,不是顾魏,是父亲会自残。
很累,他的心早就己经麻木到掀不起波澜。
他跟父母之间连着的脐带,难以斩断,也做不到完全斩断。
父亲不仅是父亲,也是他今日成就最大的恩师。
……顾魏每天都是溢号的,挂他号的病人都是病情严重。
他没有太多时间伤春悲秋,也就这么五分钟时间休息一下,又投入到了下午的接诊工作。
一首忙到了门诊大楼关灯,他只好跑去附近的急诊洗手间方便。
洗手间隔间里有人在大声说话,正是陈烁的经纪人。
“小陈就是个普通的胃溃疡,早就休息好了,明天保证准时到台里录节目,您就放心好了。”
他说话听起来阿谀奉承,应该是什么大人物。
顾魏知道他口里的小陈是陈烁。
做完手术最少休息一个星期,两天根本不能出院,出事的几率很大。
出于对患者的关怀,在经纪人出来洗手的时候,顾魏提了一嘴。
“病人需要平躺休息一周,不能激烈运动,饮食要清淡。”
经纪人瞥了他一眼,知道他就是给陈烁开刀的医生。
脸色臭成了皮鞋,“你们做医生的就是喜欢恐吓病人跟家属,我都上网查过了他就是个小小的胃出血,你为了挣提成非要他开刀!
害我赔了多少违约金?
我没举报你算是大方了,你还想继续昧着良心赚钱是吧?”
经纪人用力甩了甩手里的水,溅了顾魏一脸。
走之前还故意撞了一下顾魏的肩膀。
顾魏沉着气,他要对病人负责,也不想在医院里发生冲突。
他耐着脾气,抓住他的手臂不让走,“先生,病人现在不适合出院,请遵医嘱。”
那经纪人回头,整个人戾气十足。
指着顾魏的手说:“放手,不放手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顾魏知道放了他,他肯定就会跑去住院部给陈烁办理出院。
他的病人,没有这样刚刚动了手术就走掉的。
陈烁开的刀,要是去录制什么节目,伤口一旦裂开,腹腔感染就很危险。
顾魏试图跟经纪人解释陈烁目前的情况,可经纪人认准死理,这个医生就是挣钱的黑心人。
还故意吵的很大声,硬生生吸引了从急诊过来的一批人。
经纪人耍无赖似的,跟看客们卖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