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秦淮河已荡开粼粼波光。
林家绸庄的伙计们卸下门板,将一匹匹流光溢彩的云锦铺在檀木架上。
缎面上金线绣的缠枝莲被曦光一照,恍若活过来似的,引得路过的妇人驻足轻叹:"林家的料子,当真担得起寸锦寸金的名号。
"柜台后,林逸轩执狼毫笔蘸了朱砂,在账本上勾出个凌厉的红圈:"上月送往苏州的二十匹缂丝,为何少了三成利?
"跪在地上的掌柜冷汗涔涔:"回大公子,运河上突遭暴雨,船队耽搁了五日......""啪"的一声,青瓷茶盏重重叩在案上。
林逸轩抬眼时,眉峰如淬寒刃:"林家商船皆用桐油浸过的桅杆,便是遇上飓风亦能劈浪而行——你当我是三岁稚儿?
"堂内鸦雀无声。
忽听得珠帘叮咚,三公子林逸云摇着洒金折扇晃进来,腰间玉佩撞得清脆作响:"大哥又在训人?
要我说,那三成利定是叫苏州知府贪了去。
上月他小妾生辰,可是从咱家绸庄赊了十匹妆花缎呢。
"林逸轩面色稍霁,正要开口,却见门外闪过一抹青衫。
林逸尘抱着药篓低头疾走,发梢还沾着草叶,显然是刚从城郊采药归来。
"尘儿!
"林逸轩扬声唤道,"又要去济世堂?
"青年在廊下驻足,转身时袖口滑落半截清瘦手腕。
晨光漫过他眉眼,恰似宣纸上晕开的水墨:"顾兄新得了治疗咳喘的古方,邀我同研药性。
"林逸轩望着弟弟背影,心头泛起酸涩。
八年前父母乘画舫巡视商路,却在太湖遇风浪沉船。
当时年仅十二岁的林逸尘攥着双亲遗落的玉扣,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
自那日后,他便只肯穿素色衣衫,终日与医书药杵为伴。
"大哥且宽心。
"林逸云不知何时凑到身侧,折扇虚点着账本,"二哥这般心性,倒比那些满腹算计的强上百倍。
昨儿苏家小姐掷金钗打马夫,就为嫌人家惊了她的胭脂马——这般骄纵女子,二哥才不稀罕!
"这话却戳中林逸轩心事。
他揉着眉心唤来管家:"请柳媒婆过府。
"偏厅内,鎏金狻猊炉吐着沉水香。
柳媒婆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胭脂抹得厚重的脸上挤出笑纹:"不是老身不尽心,实在是苏家......""再加五百两聘礼。
"林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