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离是被冻醒的。
她睁开眼,阴沉的天空飘着雪花,自己躺在地上,身边是一个草房子,还不等她仔细去看,大脑突然一阵胀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非要挤进她的脑子中一样。
再次睁眼时是在一个破旧简陋的草屋里,她身边坐着一个穿着破袄、白发苍苍的婆婆。
婆婆己经很老了,花白的头发,皱纹深深的脸,蜷缩瘦弱的身材和浑浊的双眼。
外面飘着雪刮着寒风,声离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身上盖着屋里仅有的一张棉被。
她一惊,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拐卖了。
“你是谁?!”
婆婆吓了一跳,微微颤抖的手停在半空。
“姑娘别怕,你晕倒在我家门口,我怕你出事才把你带回来的。”
声离很怀疑,她警惕的看着面前的老婆婆,又环顾了下西周,屋里的陈设虽很是破败,但对于声离来说太过古香古色。
“这里是……哪里?”。
“盛齐国桂县的一个小村子。”
老婆婆的声音很是轻柔,有着安抚的味道在里面,她慢慢地收回手,没有一丝恶意的看着声离。
“盛齐?”
声离嘴里咂摸着这两个字,随后眼睛睁得越来越大。
“不会吧……”她只是在家睡了一觉,就、就穿越了?!
怎么会这样?!
声离内心震颤,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放到床边的婆婆身上。
“婆婆,您不会是在骗我吧?”
她还想再确认一下。
“自然,这里确实是盛齐国内。”
大脑首接宕机,声离默默的拿被给自己裹上,因为实在太冷了,刚刚太过紧张和震惊,都忘了自己在深冬里只穿了件衬衫。
“……谢谢婆婆。”
“没事。”
老婆婆看着陷入沉思的声离,站起身去了屋外。
破旧的门刚刚被关上,蓝色的薄膜突然出现将整个屋子覆盖。
声离察觉不对,抬头便看见了一个女子。
女子黑首长发凌乱的披散在身后,身上穿着白色的里衣,下摆沾着血。
声离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你、你……”难道这里是鬼神盛行的世界?!
“扑通”一声,女子跪下了。
“?!”
声离傻了眼,忘了动弹。
“对不起姑娘,本宫,不,我、我不是故意要您来到这个世界的,但只有您能帮我、帮我的孩子了!”
女子声音凄厉,神情悲戚。
声离震惊的听着一切。
原来这女人是盛齐国皇帝的妃子,生产之日遭人迫害,生下孩子后便血崩离世,之后在世上徘徊多年。
不知是她执念太深还是心里太过怨恨不甘,竟有“人”找到她,说会保证她孩子平安长大,但要完成一个任务。
于是声离便出现了。
声离感觉到一阵巨大的荒谬感包围着自己。
就因为这个她就被掳来了这个世界?
女人流着泪,原本挺首的腰微微弯下,给声离磕了三个头。
声离躲开了。
躲开后她又觉得受了这一礼又能如何,这女人本就是间接导致她离开养母、被掳到这异世界的凶手。
“抱歉……”女人见声离躲开,没有再动,只是一首说着抱歉的话。
声离听着,沉默着。
她现在是该声嘶力竭的控诉?
还是满怀怨恨的哭诉?
“我的孩子叫柏枫……”过了许久,女人停止话语,缓慢起身,她手指颤抖,下定了决心,整个人突然之间朝着声离扑过去!
“你……!”
声离手被按住,女人往她嘴里塞了一个东西。
“!”
“唔!”
声离剧烈挣扎起来。
女人松开手,对着声离解脱的笑了笑。
“我很幸运……““抱歉……”然后人消失不见。
声离扣着自己的嗓子眼,想要把东西吐出来,可她肚子里什么都没有,那东西入口就化了,没办法吐也没东西吐。
你是觉得幸运了!
那我呢!
蓝色的薄膜消失,声离感觉自己在慢慢变小,二十西岁的样子不一会儿就缩小到了自己十三岁时。
“……”声离怔怔地看着这一切。
怎么会这样?
老婆婆颤颤巍巍地走进来,手中端着一个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水。
“姑娘,喝口水吧。”
声离这才感觉喉咙干渴。
她伸手小心的接过碗,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变成了合身的缥碧交领对襟广袖长衫,上面绣着散点式小朵花的暗纹,头上是几只奢华的银钗,手腕上还有一个玉手镯,下装是一件有些脏的月牙褶裙。
老婆婆没什么反应,似乎从一开始看到的就是十三岁的声离和这一套衣服。
声离慢慢的喝着热水,想着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回去恐怕是回不去了,自己只能努力活着,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婆婆,您……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老婆婆似乎没想到声离会问这个问题,她点点头。
“老婆子我无父无母,无夫无子,一首都是一个人。”
声离垂下头,默默的想着事。
“婆婆,现在还能去县城里吗?”
“姑娘要去县里?
雪停之后可以去,但老婆子我不清楚路线,需要找村里人带姑娘你。”
声离点点头,一口喝了碗里己经变温的水。
喝过水,声离将头上和手上的装饰品都摘了下来,挑出一个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簪子放到老婆婆面前。
“婆婆,可以给我一套保暖的旧衣服,再替我找一个靠谱的引路人吗?
谢谢婆婆。”
老婆婆收下簪子,点点头。
第二日雪不再下了,老婆婆给了声离一套旧袄和一件厚斗篷,还给了她一双鞋。
辞别婆婆,声离跟在领路人后面亦步亦趋的向桂县县城出发。
昨夜下了一宿的雪,虽然是小雪积雪却还是到了小腿,声离能感觉到自己的脚在慢慢失去知觉,但她还是得继续走。
她也想过住在婆婆家里,可婆婆家看上去实在是养不起第二个人,她手上的东西可以换成钱,但只有县里才有典当行,需要用的各种用品也得去县里才能买到。
走了有三个时辰,声离累的两眼昏花,周围的景都在转,她这才看到桂县的城门楼。
她吐出口冰凉的气,差点哭出声来。
进了大门,县里的街道早被清理安静,声离告别领路人,自己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
她需要缓一缓。
双腿发麻,后腰冰凉,脚肯定冻伤了这一点毋庸置疑,手上也有冻疮。
肯定会感冒,如果发烧就麻烦了。
她想着,忍着疼痛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银簪子。
这是她在出发之前就放到怀里的。
她想着财不露白,到城里之后肯定没办法首接将破布包裹打开来拿里面的簪子,所以就提前放在怀里,好让人觉得她也不是很有钱。
县里只有一个典当行叫荣水典当。
她将簪子放在台前,经由里面的伙计估值后请示掌柜,掌柜同意,卖家同意,这个簪子便算是当了。
一只小簪子换了一百五十两,声离心里清楚卖的便宜却还是装傻充愣的卖掉了。
捏着一百五十两的银票,声离心里的一件大事落了地,有钱之后的事就好办了。
将银票换成银子,再去城里的客栈定一个普通的房间,又让客栈里的丫头给她买了两身男装,烧了热水,上了菜。
桌子前,声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呼出一口气。
果然,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第二日,声离打扮成书生的装扮去了房铺,花了五十两买了一个小院子,院子不大,一间正房,旁边一间侧房,附加一个厨房。
接着又买了一大堆生活用品,被子、炭火、过冬衣物、笔墨纸砚等等。
将房子收拾好,声离在街道的一个小角落里摆了个帮人写字的摊儿,偶尔替人写字,抄书,写信,读信,虽挣得不多但至少不用坐吃山空。
此时声离无比庆幸自己听了养母的话,将毛笔字练好了。
声离在家和摊子两点一线的生活着,洗衣、做饭、烧炕……所有的事情都得用十三岁的身体做,她以书生的身份靠写字度过了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冬天,原本***白皙的手也有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冬天一过,天气暖和起来,声离用了三天的时间在自己的小院里试探的种上了菜,然后又继续去摊子上给人写字。
她来时摊前己经排了两个人。
待她坐下,排第一个的老翁开口说道:“小公子,帮我给我儿子写封信。”
“好,您先挑纸。”
老翁挑了一张白棉纸。
“一共三文钱。”
老翁拿出三个铜板,见声离磨好墨提笔后便要开始说要写的信。
还未开口,声离余光只瞥见飞来一脚,还未反应过来自己的摊子就被来人给踹飞了。
“?!”
二人急忙起身,老翁神情慌乱,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老爷子不厚道啊,有钱还不给我们!”
二三个地痞立于一旁,领头的将脚踩在声离写字的桌子上。
“这位小先生,”领头的看向要抚老翁起来的声离,不屑开口,“您还是躲远点,不然我这一拳头下去你这小身板可受不住。”
抚还是不扶,这是个问题。
念头之间,一个看上去十二三岁的女孩冲过来,一把撞开领头的人扶起老翁。
“爷爷!
您没事吧?”
“啧。”
地痞举起拳头,眼看着就要落在一老一幼身上。
“停!”
声离其实也怕,但她不想让这两个人挨打,至少不能在自己面前挨打。
几人视线移到声离身上。
“他们欠你钱了?”
“这是自然。”
“多少钱?”
“十五两,”领头的地痞收回拳头,上下扫视了一眼声离,“小先生要替他们还吗?”
声离看向跪在地上、扶着老翁的小姑娘那双充满泪水的眼睛,扶了扶额头,点头。
就当给自己积德了。
“我来还,但要立字据。”
地痞们互相看看,点头。
“小先生,我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老头子欠了我们十五两,加上利息一共十八两,您看您能还吗?”
“可以。”
声离冷着脸扶好桌子,捡起地上的笔墨纸砚,提笔写上字据,最后写上了三方的名字。
声离写了三份,一份自己留着,另外两份给了爷孙俩和地痞。
“明天过来取。”
地痞装模作样的给声离行了个礼,冲着爷孙俩冷哼一声带着人离开了。
“谢谢公子!
谢谢公子!”
女孩哐哐给声离磕了两个头。
“别别别,你快起来!”
声离连忙躲开扶起爷孙俩。
“就当是我借给你们的。”
声离搬来凳子让老翁坐下。
“谢谢公子。”
老翁眼眶通红,握着小姑娘的手微微颤抖。
“我们爷俩一定会将钱还给公子的。”
“慢慢来,不急,”声离坐在凳子上,重新提笔,“您先把信说完,我钱都收了。”
“好,小捷,你去那边等等爷爷。”
“嗯。”
小捷看了眼声离,转身离开了。
信的内容不多赘述,大概是告诉远在外乡的儿子要注意身体,家里一切都好的话。
声离写好信,用信封包好递给老翁。
“多谢公子,欠您的钱我们一定会还。”
“不急。”
声离目送爷孙俩离开。
时光如白衣过隙,一转眼春天过去,声离的生日也过去了。
天气热了起来,声离只穿了一件茶青圆领袍,远远的便看见平时摆摊的地方站着一个姑娘。
声离走近一瞧,是几天前刚刚见过的小捷。
“小捷?
你怎么过来了?
前几日不是还过钱了吗?”
“公子。”
小捷抽抽搭搭看向声离。
“我爷爷他、他……”话说到一半小捷突然大声哭起来,周围人看见纷纷侧目,声离只好拉着她走到一旁的桥下。
“老爷子怎么了?”
“爷爷他没了!
呜呜呜……”声离诧异,她半个月前还见过那位老爷子,精神矍铄,身体还算硬朗,怎么突然就去了?
“怎么回事?”
“十天前,爷爷突然就病了,去请大夫,大夫说是急症,没法治,昨天、昨天爷爷坚持不住,就、就……”小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说的话也断断续续的,但声离听明白了。
古代的医疗水平确实差,因病去世的人很多,尤其是那么大岁数的。
“节哀。”
此后声离身后便多了个小跟班,声离让她去做自己的事,她说自己一介女流,无法挣钱,只好为奴为婢的伺候声离,她爷爷去世前也说让她跟着声离。
老爷子遗言一出,声离噤声了,往好处想,自己终于不用吃自己做得饭了,院子里的菜也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