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灯牌在雨幕中晕出模糊的光圈,"鑫隆超市"的荧光字缺了"隆"字下半截,远远看去像悬着把滴血的刀。
李洛把电动车锁在消防栓旁,红色围巾在脖颈绕了两圈,母亲织的毛线纹路里藏着几缕金丝。
"叮咚——"自动门开合的机械音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值夜班的王姐正在货架间打盹,听见动静猛地跳起来,手机里传来《甄嬛传》的台词:"臣妾要告发熹贵妃私通——""小林来得正好!
"王姐抓起貂绒外套往身上裹,指甲上镶的水钻在日光灯下晃人眼,"今晚有批临期便当要贴标签,冰柜第三层老结霜,记得隔半小时擦一次。
"李洛瞥了眼收银台旁的电子钟,23:47。
玻璃门外飘过个佝偻身影,流浪汉老吴的破棉袄在风中鼓成帆,怀里三花猫的瞳孔泛着诡异的青。
"王姐慢走。
"他掀开保温箱,母亲塞的姜茶罐上凝着水珠。
铝罐拉环内侧似乎刻着纹路,指腹摩挲间像是某种符咒。
货架在荧光灯下投出森然黑影,膨化食品包装袋的摩擦声里混着细微冰裂声。
冰柜第三层的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玻璃面上凝出龙鳞状纹路。
监控摄像头突然转向,红色指示灯在霜雾后忽明忽暗。
"啪嗒",热饮柜弹出一罐杏仁露。
李洛弯腰去捡,后颈突然掠过阴风。
货架顶端的方便面箱微微颤动,灰尘簌簌落在肩头。
他抄起拖把杆往上一顶——"喵!
"三花猫叼着个塑料袋跃下,油渍斑驳的外卖单飘落在地。
收货地址栏洇着暗红:"忘川路444号,孟婆收。
"自动门"叮咚"作响,穿貂皮大衣的胖女人裹着寒气冲进来:"要最烫的关东煮!
多加辣汤!
"她指甲上的水钻刮过扫码机,李洛注意到她耳后鳞片状皮癣。
保温箱突然发出蜂鸣,三盒便当在箱底剧烈颤动。
混天绫化成的围巾无风自动,在货架间游走如蛇,将即将倾覆的酱油瓶卷回原位。
王姐的视频通话恰在此时响起:"小赤佬!
敢偷吃香肠我扣你工资!
"玻璃门又被撞开,东北口音混着酒气扑来:"这冰柜冷得能把黑瞎子蛋冻碎!
"醉汉抓起两听啤酒,易拉罐表面瞬间凝出霜花。
李洛伸手去拦,指尖触到对方手腕时,瞥见他袖口内蜿蜒的青色刺青——分明是条缺了角的龙。
收银机"叮"地弹出抽屉,三枚康熙通宝躺在零钱堆里泛着铜绿。
混天绫悄悄缠住硬币,在招财猫脖子上打了个平安结。
窗外的三花猫突然炸毛,便利店灯光骤暗。
应急灯亮起的刹那,冰柜玻璃映出李洛身后的虚影——三头六臂的少年踩着风火轮,手中火尖枪正指向监控摄像头雪花屏中的血色瞳孔。
东北醉汉的啤酒罐"咔嗒"砸在收银台上,冰霜顺着铝罐爬满他的指节。
混天绫在李洛颈间骤然收紧,勒得他喉头一甜——那刺青龙缺的正是右前爪,与隧道里逃走的黑影如出一辙。
"大兄弟瞅啥呢?
"醉汉打着酒嗝凑近,瞳孔深处闪过竖纹,"这纹身可是沈阳故宫老师傅的手艺..."他忽然僵住,鼻翼翕动着转向热饮柜,"啥玩意这么腥?
"冰柜第三层的霜花己蔓延至天花板,冷凝水在地面汇成八卦图案。
三花猫炸着毛倒退,撞翻了堆成金字塔的泡面箱。
李洛抄起棒球棍去扶货架,棍身触到冰霜的瞬间泛起暗红,融化的冰水在瓷砖上蒸出哪吒踏浪图。
"叮咚——"自动门卡顿地开合,流浪汉老吴佝偻着背蹭进来,怀里的三花猫突然厉声尖叫。
王姐的视频通话恰在此时响起:"要死啦!
冰柜温度怎么飙到零下三十度了?
"醉汉的啤酒罐"嘭"地炸开,冰碴子溅到李洛脸上生疼。
混天绫猛地卷住飞射的铝片,在收银台划出深深的刻痕。
老吴突然挺首腰板,浑浊的眼球翻成琥珀色:"少年郎,你看我像人像神?
"货架上的膨化食品袋接连爆裂,玉米须般的黄毛从老吴袖口涌出。
关东煮的辣汤沸腾起泡,在汤锅里凝成血字"封"。
李洛倒退着摸到棒球棍,火尖枪的炽热透过布套灼烧掌心。
"您..."他瞥见冰柜玻璃映出的景象——老吴身后晃动着三条蓬松的尾巴,"您像隔壁链家的王经理。
"话出口的瞬间,混天绫如离弦之箭射向热饮柜,将某罐八宝粥钉在货架深处。
"咔啦"骨节爆响,老吴的西装如蝉蜕般剥落,露出浑身黄毛的佝偻身躯。
醉汉的酒意瞬间清醒,东北腔都吓出了颤音:"妈呀!
黄皮子讨封!
"棒球棍自主脱手飞出,将即将闭合的自动门卡住。
混天绫在货架间织成金网,困住暴走的黄仙。
李洛抄起扫把去勾消防栓,却见火尖枪的棍梢点在地面八卦阵眼,蒸腾的水雾中浮现陈塘关旧影。
"天杀的!
我的进口巧克力!
"王姐的尖叫从手机里炸响。
这声暴喝竟震得黄仙身形涣散,混天绫趁机缠住它的尖吻。
三花猫趁机跃上货架,一泡尿浇在电路箱上。
黑暗降临的刹那,火尖枪迸发的火星点燃了黄仙的尾毛。
混天绫卷着灭火器精准喷涌,白雾中传来老吴的哀嚎:"功德圆满...毁于一旦..."应急灯亮起时,地上只剩套皱巴巴的西装。
醉汉瘫坐在打翻的薯片堆里,指着监控屏幕结结巴巴:"那那那黄鼠狼...变变变成了..."画面里的李洛正在整理货架,背后分明站着个西装革履的房产中介。
混天绫悄悄缩回围巾形态,藏起末端沾着的几根金毛。
晨光刺破卷帘门缝隙时,便利店己恢复如常。
混天绫缩在收银台抽屉里,缠着那三枚康熙通宝打成了平安结。
李洛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瞥见棒球棍斜靠在关东煮机旁,棍梢沾着的几根金毛正缓缓化作青烟。
"作孽啊!
"王姐踩着高跟鞋冲进店门,貂毛领子沾着早高峰的雨丝。
她尖利的沪普在货架间炸响:"小林你大扫除也不看着点!
进口巧克力都泡成浆糊了!
"东北醉汉蜷在角落的纸箱堆里打鼾,怀里抱着空酒瓶,袖口的刺青龙缺爪处贴着创可贴。
三花猫蹲在空调外机上舔爪子,琉璃色的眼珠倒映着李洛手腕处淡去的莲花纹。
"王姐,昨晚电路跳闸..."李洛话音未落,冰柜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
第三层的霜花竟凝成个蜷缩的人形,混天绫猛地窜出抽屉,将闻声而来的王姐绊了个趔趄。
"要死啦!
"王姐扶着腰骂骂咧咧,"这破冰柜返修三次了..."她突然噤声,美甲镶钻的指尖颤抖着指向底层隔板。
半透明的冰层下,尾鳍泛着珍珠光泽的鲛人幼体正缓缓睁开琥珀色竖瞳。
混天绫悄悄缠住李洛脚踝,火尖枪在棒球棍套里微微发烫。
水产公司的厢式货车恰在此时刹在店外,穿鳄鱼皮夹克的男人操着粤语探头:"听说有批新鲜货?
我们老细出双倍价啦!
"王姐的丹凤眼瞬间亮过探照灯:"早说冰柜有宝贝!
"她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奔向冰柜,混天绫趁机将鲛人幼体卷到李洛脚边。
棒球棍轻敲地面,融化的冰水在瓷砖缝里汇成"陈塘"二字。
"哎呦这鱼仔生得靓!
"水产商的金链子晃得人眼花,"肯定是日本新出的转基因..."他的话音戛然而止——鲛人幼体尾鳍突然扫过他的西裤,布料瞬间结满盐霜。
混天绫在李洛腰间勒出红痕,火尖枪隔着布料在鲛人额头烙下莲印。
小家伙突然僵首如石雕,混天绫趁机将其塞回冰柜。
王姐举着手机狂拍:"抖音热门有了!
#便利店惊现美人鱼#"警笛声由远及近,东北醉汉突然诈尸般跳起:"俺得去幼儿园接娃了!
"他撞翻货架夺门而出,袖口创可贴飘落处,刺青龙的断爪竟生出肉芽。
午后阳光斜照进店时,李洛正给关东煮换汤。
混天绫在围巾形态下微微发烫,藏起末端沾着的鳞片。
三花猫跃上窗台,冲马路对面的西装男哈气——那人耳后的鳞癣在阳光下泛着青光,正对着便利店比划奇怪的手势。
王姐数着水产商塞的红包,镶钻指甲敲得验钞机叮当响:"今晚你继续值夜!
"她突然凑近,香水味呛得李洛后退半步,"冰柜第三层...再加把锁。
"李洛掀开保温箱准备下班,母亲塞的姜茶罐赫然印着爪痕。
便利店玻璃门映出他的背影,三道虚影在夕阳下拉长——持枪的,握绫的,还有踩风火轮的。
混天绫悄悄收紧,将最后那抹神光勒回凡人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