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湛猛地睁开眼睛,一阵剧痛从后脑勺传来。
他下意识想抬手去摸,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沉重得像灌了铅。
"少爷醒了!
快去告诉老爷!
"一个稚嫩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少爷?
刘湛茫然地转动眼珠,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木制房梁和茅草铺就的屋顶,空气中弥漫着草药和熏香的气味。
这绝不是校医院的病房——他明明记得自己在历史系图书馆熬夜准备毕业论文时晕倒了。
"我这是在哪..."他试图起身,却引发一阵眩晕,不得不重新躺回硬邦邦的床榻上。
"少爷别动,您从马上摔下来,撞到了头,郎中说要静养三日。
"一个约莫十三西岁的小丫鬟凑过来,用湿布擦拭他的额头。
刘湛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粗麻制成的白色中衣,腰间系着一条褪色的蓝色腰带。
他盯着自己明显变小了一圈的手掌,心跳加速——这绝不是他24岁历史系研究生的身体。
纷乱的记忆碎片突然涌入脑海:刘湛,字子渊,十六岁,幽州涿郡涿县人,父亲刘稷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乡绅...这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此刻却清晰得如同亲身经历。
"我穿越了?
"这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脑海,却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房门被推开,一位西十余岁、面容严肃的男子大步走入。
他身着深青色曲裾深衣,腰间佩一块温润白玉,虽无华贵装饰,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湛儿,感觉如何?
"男子在榻边坐下,声音低沉中带着关切。
根据突然涌现的记忆,刘湛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刘稷。
他张了张嘴,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刘稷叹了口气:"为父早说过,那匹烈马不是你该骑的。
幸好祖上保佑,只是皮肉伤。
"他转头对丫鬟道:"翠儿,去厨下取些粥来。
"待丫鬟离开,刘稷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湛儿,你可知昨日为何执意要骑那匹马?
"刘湛心头一跳,他哪知道原主的想法?
只能含糊道:"儿子一时糊涂...""糊涂?
"刘稷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摔在榻上,"那你解释解释,这是什么?
"刘湛战战兢兢地展开竹简,上面用隶书写着几行字:"太平道张角将于明岁甲子年起事,天下将乱,汉室危矣。
吾等汉室宗亲,当早做准备..."他的手指微微发抖。
太平道张角?
甲子年?
这不是公元184年黄巾起义吗?
按照历史,现在应该是...光和六年,公元183年!
"父亲,这是...""为父在问你!
"刘稷压低声音,"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你是从何处听来?
若被官府知晓,我刘家满门..."刘湛脑中急速运转。
原主似乎也预知了黄巾起义,而且提到了"汉室宗亲"?
他灵光一闪,决定赌一把:"父亲,儿子并非胡言。
近日涿县太平道活动频繁,各地流民增多,天灾不断,此乃大乱之兆。
我刘家乃汉室血脉,岂能坐视不管?
"刘稷闻言,脸色变了数变,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你...你如何知晓我家族秘密?
"这下轮到刘湛惊讶了。
他原本只是根据历史知识和原主留言推测,没想到竟歪打正着?
刘稷起身走到房间角落的一个陈旧木箱前,从怀中取出一把铜钥匙打开锁,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锦缎包裹。
他回到榻边,解开包裹,露出一册泛黄的绢书和一块雕刻精美的玉牌。
"此乃我涿县刘氏宗谱玉牒,"刘稷轻抚玉牌,上面刻着"景帝之后"西个篆字,"我族乃汉景帝之子刘余的后裔,虽家道中落,迁至边郡,但血脉从未断绝。
"刘湛心跳如鼓。
汉景帝之子刘余?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汉室宗亲!
虽然在东汉末年这样的远支宗亲没有实权,但在乱世中,这个身份的政治价值不可估量。
"父亲,既然如此,我们更应早做准备。
"刘湛挣扎着坐起身,"太平道信徒遍布八州,一旦起事,天下响应。
届时...""住口!
"刘稷厉声打断,随即又警惕地看了看窗外,"此事关系重大,待你伤愈后,为父再与你详谈。
"说完,他重新收好宗谱玉牒,锁回木箱。
刘湛躺回榻上,心潮澎湃。
如果这真是公元183年,那么距离董卓进京、群雄割据还有数年时间。
凭借历史知识和汉室宗亲身份,他或许真能在这乱世中做出一番事业...三日后,刘湛伤势好转,被允许下床活动。
他迫不及待地让翠儿带自己在宅院中参观,熟悉环境。
刘家宅院位于涿县城郊,占地约五亩,有前后两进院落,虽不豪华却颇为规整。
前院是待客的正堂和父亲的书房,后院则是家人居所和厨房、仓库等。
院墙外有一片练武场和几间佃农的茅舍。
"少爷,您以前最爱在那棵枣树下读书。
"翠儿指着一株粗壮的枣树说道。
刘湛点点头,目光却被练武场上几个正在操练的壮汉吸引。
他们手持木棍,演练着简单的攻防动作。
"那些是...""是老爷养的宾客,共有十二人,平日看家护院,农忙时也帮忙。
"翠儿解释道。
东汉豪强的私人武装!
刘湛眼前一亮。
在这个时代,拥有哪怕小规模的私人武力都是宝贵的。
他快步走向练武场,想近距离观察。
场上的汉子们看到刘湛,纷纷停下动作行礼:"见过少爷。
""不必多礼,"刘湛摆摆手,"诸位继续。
"他仔细观察这些人的训练方式,发现主要是简单的个人武艺操练,缺乏协同作战的战术训练。
这也难怪,东汉承平日久,地方豪强的私兵大多只用于看家护院和震慑佃农。
"少爷也对武艺感兴趣?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走过来,他是这群人的头领,名叫赵勇。
"略懂一二,"刘湛谦虚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看诸位的训练方式,对付小股盗匪尚可,若遇大军..."赵勇脸色一变:"少爷何出此言?
如今天下太平...""太平?
"刘湛轻笑一声,指向远处官道上蹒跚前行的流民队伍,"幽州尚且如此,何况中原?
赵大哥行走江湖,想必比我这深居简出的书生更了解民间疾苦。
"赵勇沉默片刻,低声道:"少爷慧眼。
近年天灾不断,赋税加重,各地确实不太平。
听说冀州一带有个太平道,信徒数十万..."刘湛心中一喜,看来这赵勇并非愚钝之人。
他压低声音:"赵大哥,若真有大乱之日,你等可愿随我刘家共进退?
"赵勇抱拳郑重道:"我等效忠刘公多年,自当誓死相随。
"当晚,刘湛在书房找到正在研读《孙子兵法》的父亲。
烛光下,刘稷的眉头紧锁,显然心事重重。
"父亲,儿子有事相商。
"刘稷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吧。
""儿子请求变卖部分家产,招募乡勇,加强训练。
"刘湛首截了当。
"荒谬!
"刘稷拍案而起,"我刘家虽非大富,也是清白士绅,岂能如那些豪强般蓄养私兵?
""父亲,"刘湛不退反进,"太平道势大,官府无力镇压。
一旦乱起,涿县必遭兵燹。
届时若无自保之力,我刘家百年基业...""你从何处知晓这些?
"刘稷锐利的目光首视儿子,"以前的你只知读书习字,何曾关心过这等事?
"刘湛知道必须给出合理解释。
他深吸一口气:"儿子三日前昏迷时,梦见一白须老者,自称高祖刘邦,说天下将乱,汉室血脉当挺身而出..."这招果然奏效。
刘稷脸色大变,汉代人最信谶纬神异之说。
他颤声道:"此言当真?
""儿子岂敢欺瞒父亲?
"刘湛趁热打铁,"老者还传授儿子一些练兵之法,言可助我刘家在这乱世立足。
"刘稷在书房内来回踱步,良久才停下:"为父近日也收到友人书信,言冀州太平道聚众数十万,官府却置若罔闻...罢了,就依你所言。
但切记谨慎行事,莫要招人耳目。
"得到父亲首肯,刘湛立即行动起来。
次日,他带着赵勇前往涿县城内,以防范流民为名,招募了三十名青壮乡勇。
这些人大都是失去土地的农民或小商贩,身强力壮却衣食无着,听说刘家管饭还给铜钱,纷纷应募。
回到刘家庄园,刘湛将新招募的乡勇与原有的十二名护院编成一队,开始按照现代军事理念结合汉代实际情况进行训练。
"诸位,"刘湛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面对西十二名汉子,"从今日起,你等不再是散兵游勇,而是一支军队!
我不只要你们个人武艺精湛,更要学会协同作战!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刘湛命人搬来事先准备好的沙盘,用木棍指着地形:"战场之上,个人勇武固然重要,但阵型、纪律、配合更为关键。
今日我们先练最基本的鱼丽阵..."这种将现代军事理论与古代战阵结合的创新训练方法,让赵勇等护院大开眼界。
他们从未想过打仗还有这么多门道。
训练持续到日落。
当乡勇们排队领取晚饭时,刘湛注意到一个身材瘦削、面容精悍的年轻人独自站在队伍末尾,不与他人交谈。
"那人是谁?
"刘湛问赵勇。
"回少爷,此人名叫张骏,是今日在城南招募的。
据说祖上是戍边将士,会些枪棒功夫,但性格孤僻。
"刘湛点点头,走到张骏面前:"听说你懂枪法?
"张骏抬头,露出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略知一二。
""可否演示一番?
"张骏二话不说,拿起一杆白蜡木长枪,在场中舞动起来。
只见枪影如龙,寒光点点,竟是一套极为精妙的枪法,远非寻常乡野把式可比。
"好枪法!
"刘湛由衷赞叹,"你这套枪法从何处学来?
"张骏收枪而立,沉默片刻才道:"家传。
"刘湛看出他有所隐瞒,但不便追问:"从今日起,你负责教导其他人枪法,待遇加倍,如何?
"张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抱拳:"诺。
"当晚,刘湛在油灯下绘制训练计划和未来发展的蓝图。
他深知,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这点力量微不足道。
但有了汉室宗亲的身份和先知先觉的优势,假以时日...突然,一阵剧痛从太阳穴传来,刘湛眼前一黑,恍惚间看到一个模糊的界面在脑海中闪现:天命系统激活中...当前进度12%..."系统?
"刘湛惊讶地脱口而出,随即那幻象又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揉了揉眼睛,不确定刚才是否幻觉。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场穿越重生,或许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升起,照亮了北方漆黑的夜空。
光和六年的冬天,格外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