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伐木场像头锈蚀的巨兽趴在雪地里,生锈的铁轨上积着半尺厚的雪,远处的仓库铁门挂着三把铜锁,却在寒风中轻轻晃动。
陈庆山摸着周老拐给的木牌,牌面上的狐狸眼睛似乎在跟着他转动。
"吱呀——"铁门刚推开条缝,一股腐朽的木屑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王富贵突然指着地面:"庆山哥,你看这些脚印!
"月光照亮了仓库内的水泥地,密密麻麻全是鞋尖朝内的胶鞋印,其中有几串脚印通向角落的冰柜。
"当年伐木场改制,这冰柜是用来冻野味的。
"胖子咽了口唾沫,猎枪指着冰柜把手,那里缠着道红绳,绳头还系着张黄纸,"我去年卖给城里老板的野山参,就是在这附近挖的..."陈庆山刚要走近,冰柜突然发出"咣当"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撞击。
他握紧手电筒照过去,玻璃上凝着的冰霜竟慢慢浮现出人脸轮廓,凹陷的眼窝对着他,嘴角咧出诡异的笑容。
"开!
"他猛地掀开冰柜,腐肉的臭味扑面而来。
里面整齐码着六具干尸,每具尸体的脚腕都系着红绳,绳头拴着刻有生辰八字的木牌——正是这三年失踪的村民。
"阴婚!
"王富贵突然想起什么,"上个月山下来了辆黑轿车,说是给老板收老姑娘,出高价买年轻女尸。
我瞅见他们车上的棺材,棺头刻着狐狸..."话音未落,干尸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指甲缝里挤出些松针。
陈庆山注意到每具尸体的鞋底都刻着字,父亲那具的鞋底歪歪扭扭写着"三太奶饶命",最新的李汉子鞋底刻着"77"。
"找穿蓝布衫的女人。
"他想起周老拐的话,转身走向仓库深处。
堆积如山的木材后,有间用木板隔开的小屋,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推门的瞬间,陈庆山瞳孔骤缩——屋里的炕上躺着具女尸,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胸前放着本泛黄的账本,正是父亲的字迹。
女尸的脸被火烧毁了一半,剩下的半张脸却让他浑身血液冰凉:那是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庆山?
"王富贵的声音突然变得含混,陈庆山回头,只见胖子正对着墙角傻笑,猎枪"当啷"落地。
墙角站着个穿红衣的女人,长发垂落遮住脸庞,右手提着盏白纸灯笼,灯笼上写着"迎亲"二字。
"过来。
"女人的声音像浸了冰的丝线,陈庆山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移动,首到看清灯笼里的东西——那是颗人头,眼珠被挖去,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他。
千钧一发之际,怀里的木牌突然发烫,红衣女人发出一声尖啸,灯笼"砰"地炸开,化作无数纸片飘落在地。
陈庆山猛地清醒,看见周老拐给的木牌上,狐狸眼睛竟流出了鲜血。
小屋里传来账本翻页的声响,他冲过去抓起账本,最后一页画着幅简易地图,标着"狐仙洞旧址"和"童男井",旁边用红笔圈着个日期:1992年3月15日——父亲失踪的前一天。
更惊人的是,账本里夹着张照片,年轻时的祖父站在伐木场前,身边跟着个戴瓜皮帽的中年人,两人脚下躺着具烧焦的狐狸尸体,尸体怀里还抱着个布包,里面露出半截婴儿的手臂。
"庆山哥!
"王富贵突然指着仓库天棚,横梁上倒挂着十几具风干的狐狸尸体,每具狐狸的前爪都被砍断,取而代之的是人类的手指,指甲上涂着己经剥落的红漆。
天花板中央,吊着个用狐狸皮缝成的花轿,轿帘上绣着密密麻麻的"寿"字。
陈庆山刚要细看,花轿突然剧烈晃动,轿帘"唰"地掀开,里面端坐着个穿新郎服的纸人,胸前贴着的正是他的照片。
仓库外传来铁门撞击的巨响,两人冲出去时,只见雪地中央站着个佝偻的身影,背对着他们,身上披着张完整的狐狸皮,尾巴拖在地上扫出条血痕。
"把账本给我。
"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卡出来的,身影缓缓转身,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右耳处还挂着块没撕干净的狐狸毛,"你爷当年烧了我的窝,现在该你陈家还债了..."陈庆山认出这是屯子里失踪半年的刘会计,刚要说话,对方突然发出一声狐嚎,身体诡异地扭曲,西肢着地朝他扑来。
王富贵慌忙开枪,霰弹却穿过对方身体,打在铁门上溅出火花。
"跑!
"陈庆山拽着胖子冲向铁轨,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
跑出百米远回头看时,伐木场仓库的方向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灯笼,全是白纸糊的,每个灯笼下都悬着一双鞋尖朝内的胶鞋,在夜风中摇摇晃晃,像极了吊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