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爸爸因为喝酒，迷迷糊糊操作失误，弄坏了公司昂贵的生产线机器。
整条线都停了，损失巨大。
他被开除了，一分钱赔偿都没拿到。
家里的空气一下子就紧绷起来。
钱，成了悬在头顶的刀。
爸爸没了工作，人也垮了，酒喝得更凶，还染上了赌博。
他整天在外面晃荡，或者就是泡在那些乌烟瘴气的棋牌室里。
家里的开销，全靠爷爷去世时留下的一笔赔偿金撑着。
那点钱，就像漏水的缸，眼看着一天天少下去。
妈妈瘦了很多，脸上总是带着愁容。
她得照顾患病后一首卧床的奶奶，还得照顾我，空闲时就拼命找各种零工，服务员、家政、促销员等，什么都干，挣一点微薄的收入补贴家用。
可没多久，奶奶还是走了，没能挺过去。
奶奶的离开，好像抽走了家里最后一点支撑。
爸爸更没了顾忌，一头扎进赌场里。
但他手气臭得很，十次去有九次是输光了回来。
爷爷那笔赔偿金，像流水一样进了别人的口袋。
钱没了，爸爸的脾气也越来越坏。
每次输红了眼回家，浑身酒气，看什么都不顺眼。
屋子里但凡有点动静，都能点燃他的怒火。
先是摔东西，碗碟、凳子，噼里啪啦碎一地。
然后，他就冲着妈妈和我来了。
“哐当！”
门被狠狠踹开，浓烈的酒臭味瞬间灌满了狭小的屋子。
他脚步踉跄，眼神凶狠，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钱呢？！”
他低吼着，冲向妈妈。
妈妈下意识地想把我护到身后。
这个动作彻底激怒了他。
他一把揪住妈妈的头发，狠狠往后扯。
妈妈痛得尖叫，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
“妈的！
现在看不起老子了是吧？
觉得老子没本事了？！”
他一边骂，一边左右开弓扇妈妈耳光，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拳头、巴掌雨点般落下。
妈妈蜷缩在地上，双手抱头，不敢反抗，只是发出压抑的呜咽。
她知道，越反抗，他打得越凶。
他扯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很快，有血顺着妈妈额角流下来，黏住了散乱的头发。
她身上很快就青一块紫一块，旧伤叠着新伤。
他打累了，喘着粗气，猩红的眼睛扫视着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我。
“还有你！
你这个小拖油瓶！”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要不是你这个扫把星，我爸怎么会出意外？！
我怎么会被开除？！
啊？！”
我被吓得浑身僵硬，大气不敢出，眼里全是恐惧。
“什么眼神？
还想瞪老子？！”
一个巴掌重重甩在她脸上，***辣地疼。
我整个人被打得摔倒在地，耳朵嗡嗡作响。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的脚就踹了上来，肚子、后背，一阵剧痛。
我感觉自己像个破布娃娃，被随意踢打。
“别打孩子！
别打她！”
妈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爬起来，扑过来想抱住我。
这下彻底惹怒了他。
他转过身，对着妈妈又是一顿更狠的拳打脚踢。
屋子里充斥着男人的咒骂，女人的惨叫，还有她细碎的哭声。
首到他打得筋疲力尽，才停了下来，摇摇晃晃地倒在床上，很快就鼾声如雷。
地上狼藉一片，碎裂的瓷片，倒翻的凳子，还有妈妈流下的血迹。
夜深了。
妈妈流着泪帮我擦碘酒，再收拾完散乱在地的瓷片、饭菜渣。
最后轻轻地把我抱到小床上，用那双布满伤痕的手紧紧搂着我。
我能感受到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妈妈，”我小声地问，声音带着哭腔，“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等我长大了，我赚钱养你。”
妈妈沉默了很久，只是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深深叹了口气。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恍惚的温柔：“其实……你爸爸以前对我很好的。”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珍宝：“他那时候会偷偷存钱，给我买我喜欢的礼物。
每个结婚纪念日，还有我的生日，他都会买金戒指或者金项链给我，还有大大的蛋糕。
他还总给我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妈妈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甚至打了补丁的旧衣服，小声说：“你骗人。
我从来没见过。”
第二天早上，宿醉的男人醒了过来。
他看着鼻青脸肿的妈妈，眼神有些躲闪；随即又换上了一副讨好的、带着点可怜巴巴的表情。
他凑到妈妈身边，低声哄着：“老婆，昨天……昨天我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你看，手气不好，又输了点……你再给我点钱，我去翻本，这次一定能赢回来！”
妈妈低着头，沉默着，手指绞着衣角。
最后，她还是默默地从床底下的小铁盒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递给了他。
往后的日子，不断地重复这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