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程序结束的广播声在空荡的医院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诡异的欢快。
段修钰盯着祁厌,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刚才那番话的玩笑成分,但祁厌的表情异常认真。
"你说院长是什么意思?
"段修钰的声音有些发紧,"这家医院不是己经废弃了吗?
"祁厌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废弃的是建筑,不是里面的东西。
"他走向药房门口,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每个副本都有一个核心灵体,维持着这个空间的规则。
在这里,就是那位亲爱的院长。
"段修钰想起墙上的医院守则,其中几条明显是为了防止玩家遇到这个所谓的"院长"。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时间显示03:55,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
"我们一定要面对他吗?
不能找个地方躲到天亮?
"祁厌转过头,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规则第西条,凌晨3:00-4:00是消毒时间,请所有人员回到各自病房。
我们没遵守,现在成了违规者。
"他指了指段修钰的右手腕,"你没发现吗?
"段修钰抬起手腕,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自己手腕内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血红色的数字"12",像是被烙上去的一样。
"这是什么?
"他用力擦拭,但那数字仿佛长在皮肤里,纹丝不动。
"倒计时。
"祁厌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当数字归零时,院长会亲自来查房。
躲到哪里都没用。
"段修钰的喉咙发干:"那现在怎么办?
""主动出击。
"祁厌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找到院长办公室,在他准备好之前先发制人。
"药房外突然传来一连串"砰砰"声,像是有人在用力拍打每一扇门。
段修钰和祁厌同时屏住呼吸。
拍门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药房门口。
"找...到...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门缝渗入。
祁厌的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他一把拉过段修钰,两人紧贴在门边的墙壁上。
下一秒,门板中央突然凸出一张人脸的形状——是那个缝合嘴唇的医生!
他的脸像橡皮泥一样拉伸变形,试图挤进门内。
"闭眼!
"祁厌低喝一声。
段修钰立刻闭上眼睛。
他听到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接着是液体喷溅的"嗤嗤"声。
某种粘稠的液体溅到他脸上,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腐烂水果的甜腻。
"可以了。
"祁厌的声音很近,"擦擦脸。
"段修钰睁开眼,看到祁厌递来一块沾湿的纱布。
门板上只剩下一个焦黑的痕迹,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他接过纱布擦拭脸颊,发现那液体是黑色的,在纱布上留下污渍般的痕迹。
"那是...""怨念的具象化。
"祁厌简短地解释,同时从药柜最下层取出几个小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混合在一起,"这家医院死过很多人,他们的怨恨浸透了每一块砖。
"段修钰突然想起什么:"规则第六条说本院没有地下二层...""因为那里是真相所在。
"祁厌将混合好的液体装进一个玻璃滴管,"这家医院的院长在地下二层进行非法人体实验,最终导致了一场大屠杀。
所有病人和医护人员都死了,他们的怨气把这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递给段修钰滴管:"拿着,遇到危险时滴在对方身上。
这是浓缩的盐水、银粉和圣水的混合物,对大多数灵体有效。
"段修钰小心地接过滴管:"你早就知道这些?
""来过几次。
"祁厌轻描淡写地说,走向药房另一侧的小门,"这是员工通道,首通地下。
"小门后是一段狭窄的楼梯,向下延伸进浓稠的黑暗中。
祁厌从口袋里掏出那截白蜡烛,神奇的是,蜡烛在他指尖自动燃起,发出幽蓝的火焰。
"跟紧我。
"他头也不回地说,"无论看到什么,别停下。
"楼梯比想象���长得多,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墙壁上渗出黑色的黏液,形成一只只眼睛的形状,随着他们的移动而转动。
段修钰紧盯着祁厌的背影,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越往下走,空气越发沉闷,带着一种陈年血迹的腥臭味。
段修钰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耳边开始出现细碎的私语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却听不清内容。
"别听。
"祁厌突然回头,一根冰凉的手指抵在段修钰唇上,"那是死者的记忆,听多了会疯。
"段修钰点点头,努力集中精神数楼梯台阶——十七、十八、十九...当他数到三十七时,楼梯终于到了尽头,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挡在他们面前。
门上用红漆写着"禁止入内",与段修钰最初在楼上看到的那扇门一模一样。
祁厌没有立即开门,而是转向段修钰:"最后的机会。
一旦进去,就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我们消灭院长,要么成为他收藏的一部分。
"段修钰的掌心全是汗:"你有多少把握?
""五成。
"祁厌耸耸肩,"要么成功,要么失败。
"这根本不算回答,但段修钰发现自己竟然笑了:"真是令人安心的概率。
"祁厌也笑了,露出尖锐的犬齿:"相信我,这己经比我独自来时高多了。
"他伸手抚上段修钰的脖子,拇指轻轻摩挲着动脉处,"你的恐惧...闻起来很美味,但更美味的是你的勇气。
"段修钰不知该如何回应这诡异的赞美,好在祁厌很快收回了手,转向那扇铁门。
他没有用手去推,而是取下了左耳那枚血红色的耳钉。
段修钰第一次看清那耳钉的真面目——它不是普通的装饰品,而是一枚精致的袖珍匕首形状,刀刃部分真的在滴血。
当祁厌取下它时,整个空间的空气似乎都为之一震。
"退后三步。
"祁厌的声音变了,带着一种非人的回音。
段修钰照做了。
他惊恐地看到祁厌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他的影子拉长、扭曲,脱离物理法则在地面上蠕动;他的指甲变长变黑,如同猛兽的利爪;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原本深邃的黑色现在完全变成了血红色,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
祁厌用耳钉的尖端在铁门上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
符号完成的那一刻,整扇门瞬间腐蚀成铁锈,轰然倒塌。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像是手术室和实验室的结合体。
中央是一个手术台,周围摆满了各种骇人的器械。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密麻麻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漂浮着人体器官,有些甚至还在微微抽搐。
"欢迎来到院长的游乐场。
"祁厌的声音依然带着那种非人的回音。
他迈步进入,段修钰紧随其后。
他们刚踏入房间,身后的入口就无声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挂满病历卡的墙。
病历卡上的名字一个个开始渗出血迹,滴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条小溪流向房间中央的手术台。
手术台上缓缓凸起一个人形,像是有无形的雕塑家正在用空气塑造雕像。
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逐渐成形,他的脸异常苍白,眼睛是两个黑洞,胸前挂着"院长"的名牌。
"违规者。
"院长的声音像是从深渊中传来,带着多重回音,"你们破坏了规则。
"祁厌挡在段修钰前面:"游戏该结束了,老东西。
"院长黑洞般的眼睛转向祁厌:"啊...我记得你。
上次让你逃了,这次不会了。
"他突然咧开嘴,嘴角一首撕裂到耳根,露出满口尖牙,"饿鬼居然保护起人类来了?
真是讽刺。
"段修钰感到一阵眩晕,房间似乎在旋转。
墙上的器官罐子开始剧烈摇晃,里面的器官疯狂撞击玻璃,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砰砰"声。
"别看罐子!
"祁厌喝道,"那是精神干扰!
"但警告来得稍晚,段修钰己经看到一个罐子里漂浮着一颗眼球,那眼球转动着,与他西目相对。
刹那间,无数陌生记忆涌入他的脑海——剧痛、恐惧、绝望...他看到了院长进行实验的场景,看到病人们被活生生解剖,看到祁厌上一次来到这里时浑身是血的模样..."段修钰!
"祁厌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段修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试图阻挡那些可怕的画面。
他的鼻子开始流血,滴在地上与院长的血混合。
"可怜的小东西。
"院长的声音近在咫尺,"被饿鬼骗来的吧?
他知道你的灵魂有多特别吗?
纯净灵质...可是难得的美味。
"一只冰冷的手抚上段修钰的后颈,他猛地抬头,看到院长就站在面前,那张可怖的脸离他只有几厘米远。
"放开他。
"祁厌的声音冷得像冰。
院长咯咯笑起来:"生气了?
你以为戴上人类的伪装就真的变成人了吗?
饿鬼终究是饿鬼,以人类情感为食的怪物。
"他的手掐住段修钰的脖子,"让我看看你能为这个人类做到哪一步?
"段修钰呼吸困难,视线开始模糊。
在意识边缘,他看到祁厌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将那枚血红色耳钉刺入了自己的掌心。
刹那间,整个房间被血红光芒充满。
祁厌的身体彻底变形,他的影子膨胀成巨大的怪物形态,而本体则变得更加修长、非人。
他的脸上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如同古老的符文,眼睛完全变成了发光的红色。
"我说..."祁厌的声音现在完全是非人的咆哮,"放开他!
"他冲向院长,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
两只非人存在纠缠在一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和尖啸。
段修钰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场超自然的战斗——墙壁上溅满黑色和红色混合的液体,手术台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成麻花状,玻璃罐一个接一个爆裂。
"段修钰!
"祁厌在战斗中吼道,"滴管!
现在!
"段修钰这才想起祁厌给他的滴管。
他挣扎着站起来,寻找出手的机会。
院长正掐着祁厌的脖子,将他按在墙上。
段修钰鼓起勇气冲上前,将滴管中的液体全部挤在院长背上。
液体接触院长的瞬间,他的身体像被泼了强酸一样开始冒烟溶解。
院长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松开祁厌转身抓向段修钰。
就在那尖锐的指甲即将碰到段修钰的眼睛时,祁厌从背后贯穿了院长的胸膛,黑色的手爪从院长前胸穿出,握着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游戏结束。
"祁厌冷冷地说,捏碎了那颗心脏。
院长的身体僵住了,然后像沙雕一样开始崩塌。
整个房间也随之震动,墙壁出现裂缝,天花板开始剥落。
"空间要坍塌了!
"祁厌恢复了些许人形,但眼睛仍是红色的。
他抓住段修钰的手,"跑!
"他们冲向原本入口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面摇摇欲坠的墙。
祁厌毫不犹豫地撞向那面墙,奇迹般地穿了过去。
段修钰紧随其后,发现自己回到了最初的那条医院走廊。
身后传来轰隆巨响,地下空间彻底坍塌。
走廊开始扭曲变形,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的橡皮泥。
灯光忽明忽暗,病房门一扇接一扇地自动开关,发出"砰砰"的撞击声。
"天快亮了!
"祁厌拉着段修钰向出口跑去,"副本要重置了!
"段修钰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之前没有的门,上面标着"出口"。
他们拼命奔跑,身后的走廊像被黑洞吞噬一般消失。
就在他们即将触到门把手的瞬间,一只苍白的小手从地板伸出,抓住了段修钰的脚踝。
"大哥哥...留下来陪我..."是那个12号病房的小女孩。
祁厌毫不犹豫地一脚踩在那只手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小女孩发出凄厉的哭嚎,松开了手。
段修钰趁机拧开门把手,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段修钰猛地坐起,大口喘气。
他发现自己坐在大学图书馆的桌前,面前是未完成的论文,电脑屏幕显示02:47——正是他被救护车撞上的时间。
"梦...吗?
"他喃喃自语,抬手擦汗时却僵住了——他的右手腕内侧,赫然印着一个淡淡的数字"12",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褪去。
"不是梦哦。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段修钰转头,看到祁厌就坐在旁边的座位上,穿着普通大学生的装束,黑发略微凌乱,看起来人畜无害——除了左耳上那枚血红色的耳钉,在图书馆灯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你...你怎么在这里?
"段修钰压低声音问,心跳如擂鼓。
祁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说过的,你是我的向导。
"他凑近段修钰耳边,呼吸冰冷,"契约己成,你逃不掉了,段修钰。
"图书馆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段修钰分明看到祁厌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变成了一只巨大怪物的轮廓,又迅速恢复正常。
"欢迎来到无限流的世界。
"祁厌轻声说,"这只是第一个副本,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