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傅师长到底心疼儿子。偷偷塞来药膏,要我等傅南嵊睡着了,帮他涂上。我在自己房间里,收拾行李。云城南部边防线,邻国一再挑衅。军区决定反击,战事在即。院长说,最迟半月后,就会有人带我们去南边。子弹不长眼,不管是战士还是军医,能不能回来,都没有定数。「所以半个月内,你们可以再想想。」而于我而言,没什么可再想的。我没有牵挂。曾经就我哥一个亲人,后来他也死在了,不长眼的子弹里。至于爱人……我垂眸,看向手上的药膏。大概,我也算不上有。我直到深夜,才轻声进了傅南嵊的卧室。他是军人,作息最是规律。这个点,自然是睡着了的。推开门,卧室漆黑。我没敢开灯,蹑手蹑脚,走近床边。想起我与他,已结婚了这么多年。如今只是进一下他卧室,都还要这么鬼鬼祟祟。一时分不清,是可笑还是可悲。我在床边坐下,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他。大概是背上伤得重。他没盖被子,趴着睡着,眉间仍是紧蹙的。这么些年,我见过最多的,就是他皱着的眉头。原来哪怕睡着了,也没有舒展。就这样,不开心吗?我片刻愣怔。拧开药膏,手刚触碰到他的后背,手腕猛地被人拽住。周遭昏沉,我猝然受惊,差点尖叫出声。傅南嵊已经坐起身。他伸手,再是电灯亮起。我像是个作奸犯科的小偷,刹那间,无处遁形。药膏已经掉在了地上。不知道是我自己失手掉落的,还是被傅南嵊打掉的。男人盯着我。他似是气得脸都红了,有些恼怒的面容和声线:「唐禾,你装什么。」我一时怔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明白他的意思。傅父知道了他去见林昭昭,想带林昭昭住过来的事。他以为,是我告的状。我没什么好解释。他冷笑了一声:「昭昭就不会像你。「软弱无能唯唯诺诺,什么都只会找我爸。」我一瞬失神。突然想起许多年前,哥哥离开时,跟我说:「小妹,以后要听话一些。「别人不是哥哥,你不乖,没人有义务照顾你的。」可原来多年乖乖听话,换来的也只有一句,「软弱无能唯唯诺诺」。傅南嵊沉着脸,翻身下床,径直离开了卧室。卧室门打开,再「砰」地关上。我的手垂在身侧,一点点攥紧床的边缘。再迅速起身,出了卧室,叫住了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男人。「傅南嵊。」大概,这还是我头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从不爱搭理我的男人,竟也顿住了步子。他没回头,也显然没打算,多给我多少时间。我轻轻吸了口气,再开口:「我们……把婚离了吧。」